三十六 驚途
第二天的時候,小和尚很早就如約將溫語瀾帶了過去。
上完香后退后了幾步跪在蒲團上,溫語瀾閉上眼誠心地將自己方才與主持所說的事又在心里復(fù)述了一遍,睜開眼剛站起來,卻聽到主持忽然開口問她:“施主既有佛性又有佛緣,不知可愿皈依我佛?”
溫語瀾乍聽得這話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都是在有人想要出家時會被一番勸說然后讓那人打消念頭嗎,怎么今天他們還主動勸人出家了?驚嚇過后略微緩了緩,雖然她心里依然也還是吃驚,但剛剛受驚時瞪大的眼眸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
他送的那塊玉石還在心口處的位置帶著,想起當(dāng)時他將這塊玉石給她時說過的話和臉上的表情,溫語瀾無意識地勾起了嘴角,輕輕搖搖頭,聲音不大但卻說的很是篤定:“語瀾未斷紅塵之念,不愿歸于佛門之下?!?p> 主持問這話說是隨口一說,倒不如說是他故意這么問更合適些,聽到溫語瀾的回答,他絲毫沒有覺得意外或是失望之類的表現(xiàn),只是笑了笑道:“那老衲便不強求了,施主萬事當(dāng)心。”
主持的精神看起來一直不錯,可是溫語瀾出去之后他卻重重地咳了兩聲身子也隨之搖晃可一下,旁邊的人見狀上前扶住他,不無擔(dān)憂地道:“師兄何苦要趕在一時勞心耗力,休息兩日再見溫施主也不遲啊。”
主持撥開他的手搖了搖頭:“她要盡早離開恒安寺,江湖上有那樣的傳言,盯著她的人本就不少,若是離家時間過久將消息泄露出去,于她不利。”
“阿彌陀佛?!蹦侨怂砷_手看著門口的方向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希望師兄的選擇沒有錯?!?p> 決定去恒安寺的時候,溫語瀾所想求的不過是幾個平安,沒想到竟然就得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聽風(fēng)吟’,可是傳言中關(guān)于它的說法有很多,既有說它是絕世武功秘笈的,也有說法說它是一個藏寶之地的地圖,甚至還有說它是一些生意上的線路,可它究竟是什么,卻從來沒有人明確的知道。
“怎么了?”溫語瀾正闔著眼一邊休息一邊在想事情,馬車忽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坐在靠簾位置的霽月已經(jīng)掀簾往外面看去,溫語瀾一邊睜開眼睛一邊問,霽月看了外面一眼回過頭來,一臉凝重地道:“有刺客,而且人數(shù)比我們的人要多上不少?!?p> “鐺……”剛說著話馬車前的簾子被一刀從中間劃破,在斷了的簾子掉下去的同時,她們也看到了一把直直飛過來的飛刀在馬車前被吳衡一刀擋飛的情形。
吳衡邊擋著撲過來的人,一邊對溫語瀾道:“姑娘你進去坐好。”
“不。”溫語瀾思考了一瞬邊回答邊起身,“我們下車。”
霽月卻在一旁拉住了她的衣袖:“姑娘下車之后沒有了半點阻礙,這些賊人手中的兵器更是容易傷到姑娘。”
從來沒有直接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在洛郡的那一次,她們也只是在房中聽到了聲音,知道霽月現(xiàn)在心中的恐慌不會比自己少,溫語瀾回頭拍了拍她的手,盡量勾起笑道:“若是留在車上,一旦馬受驚我們只會更加危險,而且我們留在車上,吳衡他們擋這些人時也會多有阻礙?!?p> 在霽月眼里溫語瀾說的話向來是不會有錯的,所以在聽了她的解釋之后她立馬點點頭也站了起來。
腳剛落在地上,就猛然聽到了聲旁一聲重物墜倒在地的聲音,霽月轉(zhuǎn)頭往聲源處看去,看到倒在地上身上還在往外涌著血卻已經(jīng)沒了呼吸的馬,直接被嚇得抖了一下往后退了小半步。
看到這樣場景,溫語瀾還留在霽月手里的手也是一下子就收緊了,但她知道現(xiàn)在沒有時間讓她害怕,她也不能害怕,先把目光從那匹馬的身上移開,努力的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溫語瀾把手從霽月手里收回來,踱著步子邊離血腥味濃郁之處遠了些,邊在腦中將剛剛那一瞬間發(fā)生的事情過了一遍。
這匹馬就在她們旁邊,可她們卻連它的嘶吼聲都沒有聽見,更正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那匹馬甚至連一聲痛苦的嘶吼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已經(jīng)喪命于那個暗器底下,可是那個人偏偏選在她剛下馬車的時候這么做,看起來倒更像是在用行為對她進行威懾,這么說來,他們此行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取她的性命。
剛剛出暗器的那個女子著著一身暗紫色的衣服,臉上也同樣帶著暗紫色的面紗,溫語瀾看向那個人,淡淡地開口道:“閣下不打算說說自己目的為何嗎?你們一來便這般大動干戈、刀光劍影的,我即便是想要應(yīng)下你們所說之事,也力不從心啊?!?p> “一直都聽說語姑娘是聰明人?!蹦桥犹Я讼率?,與吳衡他們交手的人看見也都即刻停下動作,溫語瀾的精神卻并不敢隨之有任何的松懈。
那個女子笑聲清晰地傳了過來,之后她才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幾步,看著溫語瀾道,“既然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現(xiàn)在對你來說什么更重要些,我要的只是‘聽風(fēng)吟’,看看當(dāng)前這情形,語姑娘可要好好選?!?p> 果然是為了‘聽風(fēng)吟’而來的啊。溫語瀾笑了笑,抬眼看向那個女子道,“我倒是想交與閣下的,但是它究竟是何物?不如你仔細講講那個東西是何種模樣,若是果真在我手中,我也好奉上,也免得打打殺殺的?!?p> “我不是來聽語姑娘你說這些沒用的話的,若是不知‘聽風(fēng)吟’的下落,你是如何在它消失了數(shù)年之久后想出那樣的名字?!?p> “這件事不過是個巧合?!睖卣Z瀾像是對這件事情很無奈一樣嘆了一口氣,解釋道,“花朝節(jié)時的那三個字只不過是我隨意想出的一個名字,之后拜閣下、以及與閣下目的相同的眾位一次次的提醒所賜,我才知曉原來那三個字竟然還有別的意思。”
溫語瀾說的是實話,語氣也很誠懇,可那個人聽完后卻哼笑了一聲道:“若是我說,我們今日來此只是巧合,然后偶然遇見了姑娘你,語姑娘你自己會信嗎?!?p> “若真如此,我自然相信呀。”溫語瀾揚起了一個笑容道,“不遠處有塊地方本就是游人常至之地,閣下若是原本要去那處,不小心錯了地方不也是有可能的?!?p> “我們給了語姑娘好好談的機會,可這機會不是用來讓你說這些沒用的話。”萬萬沒想到溫語瀾竟然會如此不顧實際的信口胡說,那個女子冷哼了一聲,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一下也冷了不少,“最后問姑娘一次,那個名字你究竟是從何處聽來的,還是你手中有關(guān)于它的消息?”
這些人怎么都是這樣,它就不能單純的只是她想出的一個名字,一定是要和那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有關(guān)系嗎!
溫語瀾臉上的笑意也斂了些,淡淡地說道:“若是我真的知曉‘聽風(fēng)吟’的消息,你覺得我會聲勢浩大的,將這件事廣而告之?”
那個女子似乎是沉默了一下,接著又用她那冷冰冰的聲音回道:“我方才就說了,希望語姑娘能做出聰明的選擇,但你這選擇卻著實不夠聰明,姑娘真以為就憑你帶的這些人,會是我們的對手!”
說話的同時那個女子抬起手動了一下,溫語瀾的余光警覺地看見剛剛停止了動作的人,手中的刀劍已經(jīng)又拿了起來。
刀劍碰撞的聲音不斷地響在耳邊,因為傳言中的那些說法,想得到‘聽風(fēng)吟’的人也不僅僅只有是練武的江湖中人,事到如今……溫語瀾目光的目光沉了一下,瞥向那個女子目光一冷卻又帶著胸有成竹的笑意道:“你真敢殺我嗎?關(guān)于它的消息只有我可能會知道,你們舍得放棄?再者,若我真的出事,你背后那人怕是也不會饒了你?!?p> 見那個人聞言沉默了有好一會兒,溫語瀾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氣,她根本不知道今天來的這些人背后的人會是誰,可她也只能賭一下,還好算是賭對了。
“語姑娘我的確不會動?!蹦莻€女子從沉默中回過神來,轉(zhuǎn)頭往四周看了看道,“不過你手下的這些人就不一定了?!?p> 對方的人,不僅在人數(shù)上遠勝過他們,而且以身手來看還都是江湖上的人,看著明顯已經(jīng)落于下風(fēng)的吳衡他們,溫語瀾腦中正急速地想著辦法,忽然瞥見有好幾人都在霽月周圍,他們的劍離霽月都已經(jīng)沒剩多少距離了。
看著那樣的情形心中一緊,溫語瀾趕緊喊了一聲:“如影?!币饬现械臎]有人動,可情況卻容不得再耽擱,溫語瀾又加重語氣喊了一聲,“如影!”才有一個黑影從她身旁往那兒掠了過去。
那個女子一直站在原處沒有動手的意思,讓幾個人一起去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霽月,明顯就是要將只保護在她周圍的如影引開,但他們暫時也不會殺她,那就只能是要挾持她了,如果不是面前的女子要動手,那要向她動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會從她身后出現(xiàn),但會是哪邊?
心中飛快地將這些都算計了一下,溫語瀾在思緒回攏的一瞬間用盡全力往旁邊撲了一下,那個女子沒有動手,動手的人從左右各占一半出現(xiàn)的可能,她很幸運的選了對的那一面。
地面的堅硬在溫語瀾倒在上面時擦破了她的手掌,可是她現(xiàn)在卻沒心思去注意這個,溫語瀾知道她這一下能躲過身后來的人,還是因為她占了不會武功,他沒有對她有所防備的便宜,她也沒想著憑這樣就能躲過他,她只是希望以此來爭取一點兒時間,能讓如影有機會回來幫她。
不過好像還是來不及,翻身從地面上坐起來,看見那邊的情況時溫語瀾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管是如影還是吳衡,都被纏得根本沒有機會過來,其余的人更是自顧不暇。
略為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在她剛剛倒下時往前快走了幾步現(xiàn)在已經(jīng)距她不遠的那個女子,溫語瀾慢慢站起來道:“這人數(shù)可真不少,看來你們這次為了我,真是花費了不少心力?!?p> 那個女子面紗下的表情溫語瀾看不清楚,可她似乎是聽見她嘆了口氣道:“語姑娘這又是何必,我已說過不會傷你,你將自己所知的說出來不就沒有任何事了嗎?!?p> 身上沾染了些草屑和泥土,知道現(xiàn)在再說什么這些人也不會罷手,溫語瀾也懶得聽她說話,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略有些嫌棄地蹙了下眉,溫語瀾自顧自地伸手拍了拍,卻又被掌心的傷口疼得瞇了下眼睛。
“這點小小的傷姑娘都受不了,如果被我們帶回去,語姑娘應(yīng)該能想象到自己會面臨的,只會比這個嚴重。”剛才太過緊張還沒有多明顯的感覺,現(xiàn)在把手心翻過來看見手上的傷口時,溫語瀾才覺得剛才碰到的應(yīng)該還有一些尖銳的石子,不然也不會這么嚴重了。
那個女子還在一旁說著這些在她看來完全沒有用的話,反正都已經(jīng)是這樣了,溫語瀾想著她應(yīng)該先拿手帕將手上這些泥土擦一擦,只是手剛要拿出來的時候,手臂忽然猛地一陣劇痛,咬著唇悶哼了一聲,溫語瀾抬頭往前看去,站在那個女子旁邊的人,劍尖上還留著她的血。
她想過被他們帶走之后不會被客氣相待,但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了,那個女子在距她不遠處站著,這個傷她的人站的地方距她更是不遠,如果他們要將她帶走,她該如何才能留下線索?溫語瀾表面上似乎是已經(jīng)放棄了再做掙扎,心里卻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想辦法脫困。
只是她沒想到這時候那個女子聲音竟然泛著冷意地向那個人責(zé)問道:“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動手的?”
“屬下還以為,她又有詐……”
看了眼落地上的手帕,溫語瀾自曬地笑了下,沒想到自己這傷,還是因為之前的事讓別人她不可信了才得來的。
手臂上的傷一陣一陣的鈍痛,溫語瀾咬著下唇?jīng)]來得及看那個紫衣女子又對那個人做了怎樣的表情,就見她一邊說著:“將她帶走。”一邊轉(zhuǎn)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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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涯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