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絡三兩步上前,對彩旖致了一禮,“母神何時歸來,怎深夜來訪?”
彩旖笑呵呵地看著丹絡,“吾兒生辰母神怎能缺席,只不過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彼f著將一個水琉璃舉在丹絡面前,“回來得匆忙,沒什么禮物,送你顆珠子玩。”
丹絡收過珠子,只聽彩旖意味不明道:“聽宮娥們說,你方才是在言和院,三更半夜的,干什么去?”
丹絡的心猛地提了幾分,強作鎮(zhèn)定道:“席間小八喝醉了酒,我去看看?!?p> 彩旖點點頭,眼底神色未定,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丹絡,“母神不在的日子,對弟弟可好?”
丹絡沉默了半刻,緩緩道:“算不得好?!?p> 彩旖頓時變了臉色,拍了下桌子道:“你對弟弟做了什么,罰站?挨餓?打他?丹絡,你也是快一萬歲的人了,怎還像個孩子似的,也不知道疼疼弟弟?!?p> 丹絡低著頭,悶了半晌,“今后我會好好疼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彼痤^,“小八之事,想必母神會比我了解,母神將小八送到我祁陽宮,究竟是為了什么?母神可知今日青瑜長老受奇毒身殞,是小八下的手,事到如今,母神還要瞞著我么?”
彩旖聽言皺起了眉頭:“小八他殺了青瑜?怎么可能?其中定有誤會?!?p> “我也不相信,所以母神,六百年前,你神魂歸太虛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突然重生回世,為何突然多出一子,就算母神有所顧忌,難以對他人言說,難道還不能告訴我么?我是母神之子,同小八一樣,定是與母神心愿相同,不會讓小八受到傷害?!钡そj越說越是激動,直直地盯著彩旖,不禁漲紅了眼。
他頓了頓,稍微平復了心情,“母神,告訴我?!?p> 彩旖聽言突然一愣,目光變得悠遠而迷離,“我讓小八留在祁陽宮是為了……讓他能永遠留在我身邊?!?p> 丹絡聽言雙目微凝,“什么意思?”
彩旖?jīng)]有回答,只是直視著丹絡的眼睛,“兒子,你喜歡小八么?”
丹絡聽言如臨大敵,進入了戒備之態(tài)。
他知道母神說的是哪種喜歡,只是他此刻懸而未掉的心無比敏感,簡單之語此時看來亦有言外之意,稍加不甚就會傷害了朱箋。
他繃緊了身子,牽動了嘴角,語氣盡量淡然道:“小八是母神所出,乖巧伶俐,自然是喜歡?!?p> 彩旖仍然緊盯著丹絡,“如果并非我所出呢?”
丹絡怔了怔,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小八并非本座之子,他是我撿來的。終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的身份,離開東華宮。我將他留在祁陽宮,自然是指望著你能爭點氣,讓他留下?!辈熟絿@了一口氣,嘀咕道:“你說你,母神養(yǎng)了你這么大,怎就不懂得替母神分憂呢。”
彩旖的牢騷從耳邊像蟬鳴般嘶然而過,丹絡只覺身臨無邊曠谷,萬籟俱寂,只余耳旁不斷重復著的“并非本座之子”,如有雷霆,占據(jù)了他全部心脈。
小八并非母神之子。
小八并非母神之子。
丹絡嘴角抽了抽,眼睛一熱,不知是哭是笑。
他聲音有些發(fā)哽道:“母神的意思是,本王可以……心系與她而無所禁忌,無需受世俗所累;可以執(zhí)她之手山高水長,不被紛雜所擾;可以同她合巹交好,不被倫常所責難,對么?”
彩旖看著丹絡,眼底劃過一抹愕然,“難道吾兒你……”
丹絡鳳目微展,語氣無比篤定而溫朗,道:“母神,孩兒待朱箋之心,有如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