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品卓注視鬼門道:“一個時辰到了,看來邱師弟不是被困,便是遭遇不測?!?p> 黃品卓乃是南天四大派之一的符圖門弟子,此次目的與項亥一致,不過如今圣人轉(zhuǎn)生已不是秘密,到這里的四大派弟子無人不知。
符圖門一行八人,還有一名長老,本想借用蟒妖吸引鬼門內(nèi)的陰兵,從而讓弟子使用隱身符潛入陰界調(diào)查內(nèi)部情況。
約定的時間沒有出來,必遭不測。
云雁長老道:“陰界一天如陽間十日,再等等?!?p> 黃品卓雖是弟子,但在符圖門中十分被器重,即使面對長老依然敢于反駁道:“邱師弟最是準時,說好半刻鐘,出不來必是出現(xiàn)意外,無需在等。”
云雁長老瞥了眼黃品卓,淡淡道:“留下兩名弟子,其余五人散開尋找妖獸做餌。”
“在這霧海,蟒妖已是難得遇到的妖獸,何必浪費時間?”黃品卓問。
“覺得費時你可以不去?!痹蒲汩L老冷哼一聲走了。
其余四名弟子立刻跟上,唯有黃品卓與兩名弟子留了下來。
“黃師兄,你如此頂撞長老,對你在門中不利啊?!绷羰氐膬擅麕煹軗鷳n道。
“憑他,撼動不了我在掌門心中地位,好了,你們注意看守,小心附近其他三派弟子,我去轉(zhuǎn)轉(zhuǎn),若運氣好,碰到圣人尸解也不一定?!?p> 這邊符圖門的人剛動,另外幾處的三大派弟子都留意到了。
蒼羽派這邊,幾名弟子中有人笑道:“符圖門進去的人看來是出了意外?!?p> 真道宗這邊也有人諷刺道:“區(qū)區(qū)一張隱身符就以為能瞞天過海,太瞧不起鬼了?!?p> 也只有云羅派幾名女子沒有吭聲,默默注視鬼門。
這些四大派的弟子,都是上一次來此地歷練過的弟子,對地形熟悉,安排做眼線最好不過。
但是項亥與燕筠溪卻沒有出現(xiàn),因為兩人此刻在霧山鎮(zhèn)。
張?zhí)炝飨Я?,項亥只能把報酬交給了紅玗。
“師兄,不去鬼門嗎?”燕筠溪見師兄往外走,不由蹙眉。
“張?zhí)炝骱芸赡苋チ斯黹T,我不想在里面與他碰面,四處走走吧,宗門問起就說找圣人去了。”
“圣人真會出現(xiàn)在霧山嗎?”燕筠溪好奇道。
“誰知道呢,不過我覺得不可能,或許,他跑到圣京尸解也不一定。”
兩人走出霧山鎮(zhèn)的時候,正好看到一位老人步履蹣跚的向鎮(zhèn)里走來。
老人一襲灰布長袍,白發(fā)稀疏,他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搖,走得很艱難。
燕筠溪于心不忍,過去問道:“老伯你的家人呢?”
老人對燕筠溪笑笑,沒回答,自顧自的走到路邊坐下喘氣。
看他似乎只有進氣沒了出氣,項亥斷定此人活不久了。
“走吧?!表椇ソ猩蠋熋?。
燕筠溪應(yīng)了聲,叮囑老伯小心后才跟著師兄離開。
路上,燕筠溪問:“師兄,那老伯快死了,圣人也快死了,會不會……”
項亥笑道:“圣人再不濟也不會狼狽成這樣,真撞大運的遇到臨死前的圣人,不是好運,是霉運!他死在這將引領(lǐng)無數(shù)強者,咱們這點實力,很可能被殃及。”
項亥是個理智的人,極少去冒險,這輩子做的過火的事,就是跟張?zhí)炝鳉⒘耸ナ亍?p> 此后他噩夢不斷,被發(fā)現(xiàn)逐出師門,被朝廷滅殺,還有被張?zhí)炝鲝谋澈笸钡蹲拥鹊?,他再也不想有這種陰影,所以他是不可能再跟張?zhí)炝魍骱衔邸?p> 畢竟跟公子流這種貨色接觸,無疑是與狼共舞!
不知什么時候你就讓他賣了。
這對師兄妹離開十多里后,休息的老人才站了起來,繼續(xù)艱難前行,一步步走進了霧山鎮(zhèn)。
此時似乎夕陽西下,朦朧迷霧被渲染出一片橙光,屋檐下已昏暗,大街兩旁華燈初上。
一家鐵鋪外,一位正在收拾鐵器的老鐵匠雙手突然顫抖,手中抱著的各式鐵刀散落一地,發(fā)出砰砰嗙嗙的響動,引來不少人側(cè)目。
對面酒肆,正在掛燈的老婦人似乎沒了力氣,燈籠始終沒有掛到屋檐下。
不約而同的,許多老人從鋪子與住戶里走出,看著街上步履蹣跚的灰袍老人。
灰袍老人也在環(huán)顧兩邊,朝他們微笑。
佇立觀望的老人們難以相信,昔日那位風(fēng)姿卓越,笑傲群雄的人,此刻連一步路都要用盡全力。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只有灰袍老人在動,兩旁老人在望,至于路經(jīng)此地的年輕后生無一不是僵在原地,眼神都黯淡無光,宛如泥塑假人。
灰袍老人每行一步,身體像是沉重一分,更加的佝僂,更艱難。
樹婆婆出奇的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坐在聽雨樓里,吃著清湯面打麻將。
她站在許愿樹下,手里只擰著一盞燈籠,目視老人一步步走向她。
“何苦呢?!睒淦牌诺?。
老人走近,幾次抬起手又無力的落下。
樹婆婆沒有幫他,只是看著他手抓手艱難的抬起來,才將許愿燈放到他手里。
老人聲音沙啞問:“我的最后一愿,不知能否實現(xiàn)?”
樹婆婆眼眶泛紅道:“普天之下,此地許愿最靈驗?!?p> “好!”老人感慨般的長出一口氣,低下頭,雙手顫抖的捧起許愿燈湊近臉,對它無聲的訴說。
漸漸的,不斷有老人走近,行到許愿樹前隔著兩三丈,看著顫顫巍巍的灰袍老人接過樹婆婆遞來的竹竿,挑起許愿燈搖搖晃晃的往上掛。
沒有人去幫他,因為大家知道他最討厭別人插手。
圍觀的老人中,有很多是他的手下敗將,看著曾經(jīng)縱橫天下的人,如今卻連一盞燈也無法掛起,他們臉上沒有半分的幸災(zāi)樂禍,只是惋惜!
灰袍老人雙臂抱竿靠在肩膀上,用盡渾身解數(shù)終于將燈籠掛好。
他長出一口氣,卻放不開竹竿,似乎放了他就跟著倒了!
目掃他人,依稀所見熟悉。
“半世爭鋒,半生如夢,千載再相逢。今已是白發(fā)落盡免玉冠,七尺男兒三尺僂。垂暮朽,不知羞,敢問舊故有幾人?求真盼應(yīng),待守一愿……”
“你放心去吧。”酒坊老板走出來,手抓一壇酒,走到近前倒上一碗,再將碗遞到灰袍老人面前道:“年邁之軀,不敢狂言,以我殘生護你一世。”
“多謝,多謝!”老人雙手捧碗,仍顫抖晃潑,最后入嘴不過半口。
碗一落,人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