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家具公司是城西園區(qū)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之前主要生產部分家具配件提供給當地幾家大型企業(yè)使用。這些年積累了一些資源之后也陸陸續(xù)續(xù)開始仿照業(yè)內大品牌的家具款式生產成品銷售。
從梅林那里回來之后，高巖總是覺得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不論梅林是不是那個地下情人，他覺得都繞不開杜若云的丈夫李季元，這是三個人之間的事。
高巖來之前已經從肖東那里了解清楚了公司的情況，雖然提前做了些準備，但還是因為附近道路施工繞了不少遠路。高巖跟著導航找了好久才在園區(qū)西南區(qū)塊看到了盛林家具不醒目的工廠大門。來之前他已經通過肖東和李季元取得了聯(lián)系，看到高巖的車，門衛(wèi)并沒有多問而是直接給他開了門，想來是李季元提前做了交代。
李季元從廣州回來已經有幾天了，妻子被害好像對他并沒有多大的影響，他竟然已經開始正常工作了。也許他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為了緩解失去親人的痛苦便發(fā)瘋工作這種情況高巖之前也遇見過，李季元是否如此高巖不得而知。之前局里一直都在和李季元接觸，高巖不便于和他見面，現(xiàn)在局里暫時沒有詢問的安排，高巖想著雙方見一面應該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
李季元的辦公室就在工廠入口的第一幢樓房里的第一層，房間的窗戶正對著工廠中間的空地，站在這里整個廠里進進出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辦公室里特別凌亂，高巖只好站在靠近門口的窗子前等他。這里說是一間辦公室其實更像是一個臨時的倉庫，除了兩張辦公桌和一張破舊的沙發(fā)之外，其余空的地方都堆滿了各種各樣家具配件的小樣。這種混亂就連沙發(fā)也不能幸免，看來這里用來會客的時候很少。辦公室里空著的那張辦公桌應該就是李季元的，上面除了一臺電腦和一個灰色的電話機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裝飾，桌子角上堆著的幾本筆記本已經被李季元翻出了缺口，顯得特別陳舊。辦公室另一頭也有一張桌子，后面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此刻正戴著耳機玩弄著自己手中的手機。她并沒有要過來招待高巖的意思，也許她把穿著便服的高巖看成了來這里看樣品的客戶了。
時間已經是快要到吃午飯的點了，肖東和李季元聯(lián)系的時候，他表示只有午飯的時間有空。高巖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傳喚他，只好遷就他的時間趕著飯點來。站在那里等李季元的時候，高巖透過窗子看到幾個工人正在李季元的指揮下往集裝箱卡車上搬運貨物，李季元自己時不時地也跳上貨車搬些小東西上去。
這時有幾個工人拿著飯盒從一旁的廠房里出來，大概是去食堂吃飯了。但是里面機器的聲音并沒有停歇，工廠里依舊一副繁忙的景象，看來工廠的效益不錯，工人都是輪流用餐的。
李季元進來的時候衣服被隨手搭在了肩上，手里還拿著手機在大聲地和客戶溝通送貨的具體地址，衣服上的汗?jié)n也依稀可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公司的產品展示部經理。高巖心里想著也許現(xiàn)在經理這個詞語在企業(yè)里代表的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李季元所謂的展示部經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職位?？粗矍袄罴驹臉幼雍妥约合胂笾械穆洳睿邘r腦子里的第一反應便是眼前這個人和杜若云不是一路人。他們兩個人的氣質、習慣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杜若云最在意的就是在外人面前的形象，眼前李季元隨意的樣子絕對是她不能夠容忍的。
“你就是高隊長吧？”李季元掛了電話，將手在襯衫上擦了擦正要朝高巖伸過來想和他握個手，可能是察覺到了高巖眼神里的異樣，趕忙又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說道，“不好意思，中午廠里人手少剛才幫忙清點了一批急著發(fā)出去的貨，手上有點臟，讓你在那里久等了。我們還是到那邊沙發(fā)上說吧。”說著李季元的眼神朝著一旁的沙發(fā)瞥了一眼。
李季元樸實的樣子給高巖的第一影響并不壞，他客套地說道：“沒有關系，我今天到這里來也不是公干，只是想以私人的身份來拜訪一下?！?p> 一聽到高巖說自己此行不是為了公干，李季元的眼里露出了一絲不解。高巖趕忙街上話道：“其實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吃中午飯了吧，要不我請你到外面簡單吃一點吧？”
“沒事。還是趕緊說正事吧，我們廠里中午休息的時間也不長?！崩罴驹行殡y地說道，說完他便俯身清理掉了舊沙發(fā)周圍的樣品，很快一塊可以讓兩個人比較舒服坐了下來的地方就被整理了出來。
“到了這里，那就聽你的吧?！?p> 主賓坐定之后，李季元一直低著頭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他忍不住抬頭時和高巖正好四目相對，兩個人又相互笑了笑，氣氛反而變得更加尷尬。既然李季元有些拘束，高巖便打算先挑起個話題。他剛要開口心里又犯了難，琢磨著到底是該叫他李經理還是李季元。按理說，今天高巖是以杜若云朋友的身份來找李季元的，憑著自己和杜若云的關系應該直接叫他的名字才顯得親近，但是除了去年在婚禮那天見過一面之外，他真的想不出和眼前這個人還有過什么其他的接觸。那樣的親近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雙方的沉默讓李季元更加的著力不安，他偷偷看了一眼高巖，在雙方目光即將接觸的時候又馬上把目光移向了地面。
“我今天過來找你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和杜若云結婚以來的情況?！备邘r最終還是略去了令人糾結的稱謂直接切入了話題。
“我和杜若云的情況？”李季元緊張的臉上露出了一副難以言表的無奈，“嗯。這個，這個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吧。兩個人湊在一起過日子嘛，不就是那個樣子。”
“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有意要打探你們兩個人的婚姻生活?！备邘r趕緊解釋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應該也知道我和杜若云的關系吧？現(xiàn)在她的案子出現(xiàn)了瓶頸，我只是多想了解一下近幾年杜若云的生活情況?！?p> “知道那么一點點。杜若云很少在我面前提之前的事情?！崩罴驹行┦涞卣f道，“應該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說關于她自己的事?！?p> 眼前的李季元表現(xiàn)得很木訥，高巖多少能夠想象得出他在家里面對杜若云時的樣子。高巖又掃視了一下他工作的環(huán)境，想著這樣環(huán)境下的工作內容，杜若云肯定也是沒有興趣知道。
“其實我知道的都已經在公安局和周警官說了。”李季元又怯弱的補充道。
“哦，這個我知道的?！备邘r謊稱道，“對了，你剛才說杜若云不和你說她自己的事，那你們平時在家里都說些什么？說你公司里的事？”
“在一起過日子也沒有什么特別要說的，不就是些油米柴鹽的小事。大家都有自己事情，兩個人把日子過好就行了唄。結婚了又不是在談戀愛、找對象?！备邘r看得出李季元口是心非說地很牽強。
“你這里有水嗎？”高巖做出拿杯子的樣子輕聲問道。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把這事給忘了。有的，有的，我來給你倒。”李季元十分抱歉地站了起來，急忙朝著一大堆樣品背后的茶水柜走去。
高巖知道杜若云是一個很看重生活細節(jié)的人，這樣的疏忽在她那里絕對是不可原諒的。往著李季元寬厚的背影，高巖心里大概已經明白李季元和杜若云這一年多來的生活狀況了。
眼前這個人和梅林有著太多的不同。梅林內心自卑脆弱，但是他外表冷峻上進，李季元雖然性格里也帶著深深的自卑但是老實寡言。在杜若云眼里一定是一個沒有上進心，缺少生活情趣的人。現(xiàn)在看來他們兩個人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在面對杜若云高傲心性時表現(xiàn)出來的源自內心深處的自卑。只不過在面對這份壓力的時侯，梅林選擇了決然離去，而李季元選擇了默默承受。
“你和杜若云的父母相處地怎么樣，他們應該對你挺關心的吧？”高巖接過水猛地喝了一口，問道，“我聽說他們每個星期都會給你們送新鮮的蔬菜，你好像也挺尊重他們的，就連出差這樣工作上的事情也會提前和他們交待一下？”
“也就這樣吧，沒有什么好不好的。兩個人結了婚生活在一起了，對方父母也就是自己的父母，大家都是一家人。相互真心對待就好了，難道還需要相互哄著嗎？”李季元淡淡地說道，“老人總是希望得到晚輩尊重的，所以有什么事情就告訴他們一聲，也就一句話的事情。再說我不在家里他們也就沒必要送菜來了，杜若云自己一個人是不會做飯的?！?p> 高巖點了點頭，心里想著也許對于李季元來說生活就只需要這么平淡的過著。雙方沒有言語上的爭執(zhí)和安撫，自然而然的相互理解著，這就是他對夫妻生活的所有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