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變色龍
“那人,怕不是個傻子吧?”站在城墻的守將表情古怪望著王郎遠去的背影,疑惑道。
這廝莫名其妙自抽耳光,故意將衣服扯爛、裝瘸子。怎么在門口呆滯片刻,又變得龍精虎猛起來,如脫韁的野狗般??癖嫉乃俣龋喼笨氨锐R拉松運動員。
郡守府內(nèi),彭寵臉色非常難看。
身為一郡之守,被人找上門來威脅挑釁。這種感覺,當(dāng)然不會好受。
要知道,劉林這趙繆王的名號是自封的。早在幾十年前,劉林的父親遭人彈劾,王位已然被廢。劉林根本無權(quán)接任趙繆王,其身份,與草民無異。
奈何如今天下大亂,誰的拳頭大,便有資格稱王稱霸、割據(jù)一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劉林的家族勢力,遠比尋常世家門閥龐大得多。他麾下足有五萬兵馬,數(shù)目是漁陽郡守軍一倍之多。故此,人家這趙繆王的身份雖然是自封的,卻還真就沒人敢否認。
“來人,快送李公子去我臥房。請醫(yī)師來,好生診治,費用由我郡守府支付。”彭寵將子密攙扶而起,頭也不回地沖身后侍從下令。
“諾。”
“多謝彭郡守,多謝彭郡守!哎呦…哎呦…”子密感激涕零,嘴角抽搐著。任由侍從攙扶,一瘸一拐行出郡守府。
彭寵輕撫了撫胡須,眼眸微瞇望著子密遠去的背影,輕蔑一笑。他踱步走回郡守主坐,屈膝盤坐而下,對蓋延沉聲道:“老將軍,上月新募義勇,有多少人?。俊?p> “啟稟郡守,共計一千一百三十二人。”蓋延對彭寵躬身作了一揖,答道。
“這么少?”彭寵眉頭微蹙,似是有些不滿。
“啟稟郡守,募集義勇并不難,難只難在長矛甲胄。我郡中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戰(zhàn)甲了,只有兵勇而沒有武器,難不成讓他們赤手空拳與人打仗嗎?”蓋延為難道。
漁陽郡中的鐵礦早已被商賈們壟斷,源源不斷地運往單于王城。雖然換取了大量金銀財寶,卻也令得漁陽郡鐵器價格暴漲,根本無力打造長矛甲胄。
操練士兵,也是需要耗費錢糧的。若募集的義勇太多,每個月都會白白耗費許多人力物力。只募集一千人,其實是最為明智的做法。若換做耿弇,恐怕也會這么做。
與漁陽郡截然相反,自從耿況攻破單于王城,上谷郡內(nèi)鐵礦堆積如山。三百多架大鐵陀靜靜聳立在郡守府門口,源源不斷地被鐵匠投入熔爐,打造兵戈甲胄。
耿況粗略預(yù)估過,將這些大鐵陀全部熔煉,可得精鐵八千噸。
八千噸精鐵,這是個什么概念?
曹操的虎豹騎,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魏武帝冒天下之大不韙,設(shè)立摸金校尉一職。僅二十年,便得精鐵兩千噸。魏武帝他老人家將這兩千噸精鐵全部打造為兵器戰(zhàn)甲,將五十軍所用的軍需物資溶于一人,得虎豹騎五萬眾?;⒈T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是為曹魏政權(quán)最為精銳的軍隊。
虎豹騎戰(zhàn)績顯赫,曹操憑借這支兵馬,先后控制了青、冀、幽、并四大州,直接奠定北方一統(tǒng)大勢。連馬騰、韓遂所率領(lǐng)的西涼鐵騎,也曾被虎豹騎按在地上瘋狂摩擦。
八千噸,完全足以支持二十萬虎豹騎所需…
不得不說,匈奴帝國大單于輿的確雄才大略。猥瑣發(fā)育數(shù)十年,竟能悄無聲息地囤積如此數(shù)目的鐵礦,簡直匪夷所思。
可不知為何,李青山每每想及這位雄才大略的匈奴大單于,總是忍不住想笑。
彭寵不是耿況,三年前他一意孤行,將十噸次鐵投入熔爐,提煉出一噸精鐵。整整三年,他彭寵都沒能將這個大窟窿填上。
“那王郎欺我太甚!怎奈我郡中無鐵…唉!”彭寵手掌狠狠拍在桌案之上,發(fā)出啪的脆響。繼而他幽幽一嘆,無奈至極。
蓋延一聲不吭。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鐵礦,縱然孫武重生,如之奈何?
“蓋延吶,令你支取大莽錢三百,不擇手段,定要籌集出一噸次鐵來?!迸韺櫼允值诸~,一臉的肉痛。
今日被王郎騎在脖子上耀武揚威,彭寵非常不爽。此刻,他只想不擇手段增強自己的勢力。不為爭霸,只求自保。
“諾?!?p> 蓋延躬身一揖,轉(zhuǎn)身想要離去,卻見一名士兵小跑入內(nèi)。
“報~啟稟郡守。那趙繆王使者瘋了,非要立刻見您,否則一頭撞死在外面的亭柱上。他已經(jīng)往上面撞了十幾下,攔都攔不住?。 ?p> 開特么什么國際玩笑?他王郎本是一算命先生,千難萬難,終于抱上趙繆王這條大粗腿。若劉林得知他陽奉陰違,意欲激怒李青山,使之與自己敵對,他王郎能有什么好下場?
“瘋了?快,快喚他入內(nèi)講話!”彭寵聞言眉頭一挑,急道。
趙繆王的使者突然在他的地盤發(fā)瘋,他彭寵又怎可能撇的清干系?
“諾?!?p> 士兵小跑著離去,彭寵也是從郡守主坐之上站起身,眉頭緊蹙。
不多時,王郎入內(nèi)。一眼看到彭寵,頓時哭得淚流滿面。他噗通一聲跪倒,苦苦哀求道:“小人一時糊涂,口不擇言,無意冒犯了郡守大人。小人區(qū)區(qū)一介卜卦算命之徒,不足以入郡守大人法眼。小人已知自己萬死之罪,萬望郡守大人海涵,萬望郡守大人海涵吶!您就當(dāng)小人是個屁,把小人放了…放了吧!嗚嗚…嗚嗚嗚嗚…”
“這…”
彭寵呆住了。
方才,這家伙不是挺囂張的么?
方才,這家伙不是說趙繆王麾下大軍枕戈待旦,隨時攻城么?
可現(xiàn)在…這家伙卻特么跟個鵪鶉一樣,大氣不敢喘。
彭寵上下打量王郎一番。只見王郎一頭血污,衣衫凌亂不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方才被人暴打了一頓。
劉林派使者與彭寵談判,結(jié)果使者滿臉血污地回來。
劉林會怎么想?
這…這可如何是好?怕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郡守大人,卻不知…炎帝在何處?。啃∪诉凳装侔?,萬望郡守大人恩準,讓小人再見炎帝一面。炎帝一表人才,想來定也是個大度之人,不會與小人這惡犬計較…”王郎跪著一步步向前,抱緊彭寵的靴子。鼻涕摻雜著淚水、血污,弄得彭寵滿褲子都是。蓬頭垢面,好不可憐。
“炎帝?”
方才…不是還欺世盜名,罵得挺嗨么?
這家伙的行為,根本毫無章法可言,莫名其妙。
“萬望郡守大人成全,否則…否則小人寧愿一頭撞死在這里!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