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個圓形的白色物體定格在半空中,就像有個隱形人,義無反顧地站在客廳中央舉著它。
那些烏鴉像是藝術(shù)展館里雕刻的作品,再次振翅的剎那,已然紋絲不動。
整個世界,就這樣陷入一片詭譎靜謐。
唐逆瞪大雙眼,盯著那個白色的圓形物品,“這是個——”
惟肖跑到樓梯間門口,一扭頭看到唐逆還傻乎乎地愣在原地,趕緊又沖了回來,“快跑啊,這玩意兒只管用五分鐘!”
他拉起唐逆,三個人沖回到樓梯間,還不忘把門緊緊地關(guān)起來,然后三步并作兩步,拼命朝樓下沖。
惟肖跟懷胎八月似的,跑的同時還得捧著肚子,每跑一步,胃里還沒消化的食物就猛地顛一下,難受得他恨不得趴到墻角,吐干凈了再說。
“唐逆,你有車嗎?”他可不想接下去的路,全靠跑的。
他們已經(jīng)在幽暗的樓道里,一口氣沖到了八樓,“有我也得帶著鑰匙啊,路邊那么多,隨便找一輛就是了!對了,那個是什么?”
“哪個?哦,那個啊,不就是遺——”
“??!”沖在最前面的惟妙忽然發(fā)出一聲尖叫。
嘭!
“惟妙!”唐逆憑著直覺伸手一轉(zhuǎn),卻抓了個空,“惟妙?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好想踩到什么東西了?!睒堑览镯懫鹣聪大穆曇?,惟妙踉蹌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不料又被絆了一腳,“哎喲——”
唐逆聽出她很艱難的樣子,摸索著上前幾步,踢到地上有個軟乎乎的東西,以為是惟妙,于是伸手過去想要拉她一把,“摔得疼嗎?來,我拉你起——”
一摸,滿手粘膩。
唐逆一怔,那個東西,隨即在她手下,輕輕浮動了一下。
“……快讓開!是棄種!”唐逆大吼一聲,急急后退。
“什么?!”惟妙剛站起來,聽到這句話,立刻和惟肖各自向樓梯上下兩邊竄開。
唐逆連眨兩下眼,手里頓時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紫外線燈。
她為了以防萬一,一直將這個燈帶在身邊,沒想到這就派上了用場。
隨著她按下開關(guān),紫外線燈微弱的光,瞬間照亮了一小片樓道。惟妙和惟肖隱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看到小小的光圈內(nèi),一張沒有皮的臉正對著唐逆,兩個人鼻尖對著鼻尖,幾乎快要貼到了一起。
即便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唐逆還是被嚇得一股冷氣直竄頭頂,幽暗的燈光下,那雙失去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慢慢向右移動,對準(zhǔn)了唐逆手里的紫外線燈。
呲——
它臉上的血肉只是稍稍冒出一股白煙,就再沒了下文。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臥槽——”惟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然后在妹妹聲嘶力竭的一聲“姐姐!”過后,兩個人同時朝那個棄種沖了上去。
“拿著!”唐逆將手里的紫外燈向后一甩,惟肖順勢接住,整個人啪地一聲貼到了屋頂墻壁上,紫外線燈的輻照范圍瞬間漲大,三人終于看清了那個棄種的模樣。
唐逆頓時瞪大了雙眼。
一句“惟妙小心!”剛沖到喉嚨,棄種背后,兩只巨大的觸角已經(jī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了兩人!
是顧純!
那個棄種身上的衣服,他們再熟悉不過。
沒想到死后的顧純竟然發(fā)生變異,此時她的背后多出了四根粗壯的觸角,撕碎了衣服,從背上各個角度橫穿出來,撐裂肌肉,整條白森森的脊椎骨就這樣暴露在了空氣中,令人不寒而栗。每一根觸角都有一個成年男子的大腿粗細,長約兩米,就像是游動中的烏賊,在空中不斷浮動。
“她怎么變成這樣了?”惟肖大吃一驚。
“上午的時候就死了,現(xiàn)在看來,是變異了?!蔽┟羁翱氨荛_觸角的攻擊,和唐逆緊張地對視一眼。
曾經(jīng)身為進化者,顧純變異之后比起普通的棄種,不但不懼紫外線的直接照射,而且攻擊性明顯要高許多,那令人觸目驚心的觸角,動作又快,又狠準(zhǔn)。
顧純似乎還忌憚著惟妙的能力,四個觸角明顯偏向她那邊,對準(zhǔn)她的臉,時刻謹(jǐn)防。
“餓——”
黏糊糊的口水順著血肉模糊的嘴角流下,露出里面一口爛牙,顧純瘦小的身體像蝦一樣拱起,兩只手痙攣著,蜷縮在身前。對著唐逆,慢慢張大了嘴,“不甘心——要吃掉你——”
“深盼著,深盼著——”
“吃掉你——”
“……這顧純變異之后,還學(xué)會作詩了?”惟肖手里舉著紫外線燈,整個人像壁虎似的倒貼在墻頂上。
唐逆,“……”
都這時候了,這貨居然還有心思調(diào)侃。
一把刀順著手臂滑至掌心,唐逆內(nèi)心掙扎許久,才忍住先朝頭頂方向剮一刀的沖動,然后看著顧純,舉起了手里的刀——
“吃掉我?”
老子骨頭硬,就憑你這口爛牙?
一聲冷哼過后,兩只觸角隨即對準(zhǔn)她,呼嘯而去!
“姐姐!”惟妙站在靠下的位置,見狀剛抬起手,隨即被余下兩只觸角盯上,與之肉搏了起來,顧純纏得極近,根本不給惟妙任何使用技能的機會。
狹小的樓道里,兩只肥大的觸角,就像是熱帶雨林里的蟒蛇,兇悍蠻勁,無懼鋒利的刀刃,將唐逆逼得只能一步步向樓上倒退,顧純跟著她,同時用四只觸角和唐逆、惟妙對抗,看起來游刃有余。
“吃掉你,深盼著——”顧純咧開嘴,眼中貪婪的欲望和生前如出一轍,一張臉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忽明忽暗,皮肉模糊,恐怖至極。
這時,一聲凄厲的鳥鳴沖破緊閉的樓梯間大門,鉆進每個人的耳中。
五分鐘過去了!
唐逆揮著刀,已經(jīng)被逼退到了九樓的樓梯間,她身后的門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外面數(shù)之不盡的烏鴉,聞到顧純身上濃烈血腥的死亡氣息,正在瘋狂地啄門。
這時,一只觸角在被惟妙抓住,蠻力扭轉(zhuǎn)的同時,另一只伺機纏上她的腰,將她拔地而起,揮舞到了空中。
感覺到腰上越收越緊的觸角,惟妙悶哼一聲,整張臉?biāo)查g漲得通紅。
“妹妹!”惟肖見狀,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落在顧純的頭上,雙臂用盡全力,箍住了她的脖子——
顧純仰頭,憤怒地瞪大雙眼,發(fā)出一陣沙啞的嘶吼!
與此同時,背后的門幾近瘋狂地顫栗起來!
顧純的聲音點燃了那群烏鴉的殺氣,樓梯間外,漫天漫地的烏鴉前仆后繼,如洶涌浪潮,以嗜人之勢瘋狂,撞擊著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的鐵門。
一雙手按在了門把上,用力——砰!
鐵門砸在墻上。
無數(shù)的烏鴉紅著眼,涌進了樓梯間!
看到顧純之后,連喜悅的咆哮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
“??!”
“快跑!”唐逆趁機,抱著頭避開那些烏鴉的攻擊,迅速竄到惟妙身邊,毫不遲疑,接連數(shù)刀,將那根觸角直接斬斷。
惟肖放開顧純落到她們身邊,兩個人已經(jīng)被烏鴉啄得渾身鮮血淋漓,抓起一時間倒地不起的惟妙,一秒不敢停留,拼命向樓下跑去。
“??!”樓梯間里,顧純面對像烏云般蜂擁而來的烏鴉群,瞪大的瞳孔驟然收緊——四個觸角,轉(zhuǎn)瞬之間千瘡百孔。
樓梯間的鐵門,都在烏鴉的嘶鳴聲中激烈地晃動著,唐逆自打上次從醫(yī)院出來,就沒有這么劇烈地運動過了。
身后烏鴉緊追不舍,翅膀拍打的聲音越來越近——此刻肺就像被抽空了,干巴巴地掛在身體里,隨著奔跑無力地晃動著,所有的肌肉都已被崩到極限,兩條腿機械性地向前邁步,想停都停不下來。
三個人沖到一樓,看到已經(jīng)快要爛掉的大門外面,一張張瘋狂撕扯的鳥喙,只得繼續(xù)地向地下室車庫跑去。
最后連滾帶爬,極其狼狽地沖進了地下室車庫。
嘭!
惟肖趴在地上,迅速轉(zhuǎn)身,腳尖一勾,將最后一道鐵門狠狠踢上,阻斷了這場生死追逐。
“妹妹!”
還沒喘口氣,惟肖已經(jīng)翻身躍起,和唐逆一起把惟妙腰上的觸角用力扯了下來,“妹妹?妹妹?”
“咳咳——”惟妙先是猛吸一口氣,隨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我沒事,我沒事。”
揪起的心終于落下,三人力竭,齊齊攤在地上。
因為是封閉式的地下車庫,所以這里暫時還沒有被那些變異后的烏鴉占領(lǐng)。
唐逆躺了會兒,爬起來,把樓道通往車庫的鐵門又用一根鐵棍頂死,才靠到墻上,無力地坐了下去,渾身刺痛,“這樣,應(yīng)該能再多頂幾分鐘?!辈还茉趺礃?,她實在是跑不動了。
她決定了,以后不管藏到哪兒,只要是她看得見的地方,尸體,必須,全都處理干凈!
惟肖和惟妙攤在唐逆身邊,模樣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尤其是惟肖,為了給唐逆爭取救惟妙的時間,剛才趴在顧純身上,直接放棄掙扎,任啄。
“查一下生命值吧?!蔽┟羁纯礈喩硎莻奈┬ず吞颇?,率先閉上了眼睛。
這一通折騰下來,不知道已經(jīng)掉到哪里了。
唐逆有些忐忑地閉上眼,“52?!笨吹竭@個數(shù)字之后,心不由得一沉。
惟肖和惟妙分別是和31和42。
“得趕快找房間了?!蔽┟钌焓治孀∧槪瑖@了口氣。
惟肖點點頭,勉強打起精神,從地上坐起來,目光巡視一圈,“那里有輛車!”他指指不遠處,一輛斜停在車庫中間的白色小轎車。
估計是那天早上,主人正要開車去上班,不幸遇到了太陽風(fēng)暴大爆發(fā),結(jié)果就這么死在了車庫里。
唐逆看他們兩個都不太想動的樣子,只好慢慢爬起來,朝那輛車走了過去,因為地下車庫幾乎和外面隔絕,這里還保持著末世之前的模樣,整潔幽靜。
直到——白色轎車忽然動了一下。
……不是吧?
唐逆停下腳步,覺得今天的福利彩票,可以來一套。
斜眼貓君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