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精神……”
“想象一塊石頭……”
“石頭是黑色的,上面有白條的紋路……”
……
副團長的聲音在無窮盡的耳語中滲入耳膜。
——想你妹的石頭!
這個世界不是沙子就是石頭。
據(jù)說太陽膨脹烤干了地球,連海都沒有了。
世界已經(jīng)如此殘酷,就不能想點好東西么!
鄭毅集中精力回憶自己辦公室里的綠蘿。
他看到了葉子上凝聚的水珠,看到葉脈和葉肉??吹搅巳~肉上的氣孔,看到了內(nèi)部鱗片狀的薄壁構(gòu)造……然后視野擴大,鄭毅看到了一間高中生物實驗室,穿著校服的年輕人在學(xué)習(xí)使用顯微鏡。
他看到了他自己。
整個人都寧靜下來。
鄭毅收束回憶,眼前光芒散盡,再次回到現(xiàn)實世界。
他沒有四處張望,卻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他。
副團長走到鄭毅身前,摘掉骷髏面罩,盯著鄭毅的雙眸。
他的情緒很復(fù)雜。
在鄭毅剛剛被注入基因藥劑的時候,他以為這個奴隸會消融在光中,連個掙扎都不會有。足足過了三秒鐘,鄭毅的身影仍舊站在光里,甚至沒有膨脹。
副團長騰起一絲希望,隱約中覺得鄭毅能夠帶給他驚喜——就如當初老狗被救回來的時候。
然而異變突生。
奴隸體內(nèi)漫射出的光竟然收斂回去,而且他沒有發(fā)生異變。
副團長從未想過有人能夠直接承受序列2的基因藥劑。
這簡直挑戰(zhàn)常識。
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是從序列9開始注射、適應(yīng)、融合,然后注射序列8、序列7……能堅持到序列6已經(jīng)是雄霸一方的強者了。
就如躺在那里的軍團長。
眼看著鄭毅的眼眸中的明光內(nèi)斂,恢復(fù)深褐色的瞳孔,副團長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已經(jīng)徹底控制了基因藥劑帶來的改變。
他已經(jīng)不再是普通人,甚至不只是個超凡者,而是近乎神的存在。
上天作證,副團長只是想制造一個序列2級別的失控體??!
他由衷希望獲得一個失控體,這樣在使用過后,大家可以干掉它,重新取回軍團最為珍貴的寶貝,序列2的基因藥劑。
現(xiàn)在居然成就了一位序列2!
這個位階在某些地方被稱為天使,怎么辦?
——是否要下跪?
副團長心中無比糾結(jié)。
鄭毅站著沒動。
他自由地換了另一種視野——靈視。
整個世界變得鮮明而抽象起來??諝庾兊谜吵砜梢姡煌臍怏w展現(xiàn)出不同的顏色。所有生命都褪去了血肉容顏,變成了一個個依附于本身形體的光體。
這里有八十二個戰(zhàn)士,每個戰(zhàn)士都成了黑色軀殼包裹下的紅影。
這是靈體。
這里有七個奴隸,每個奴隸的體內(nèi)都有五種顏色的光流涌動。
這是尚未凝聚成靈體的靈魂。
桌案上的軍團長紅得更深,但是內(nèi)臟上纏滿了黑色和綠色的光索。從他靈體搏動上來看,他已經(jīng)瀕臨消亡。對比那些生機勃發(fā)的戰(zhàn)士,格外明顯。
鄭毅增強的感知也告訴他:這里充斥著絕望和死亡。
眼前僅次于軍團長深度的紅影矮了一截。
鄭毅眼瞼一眨,恢復(fù)了正常視野。
他看到副團長跪在他身前。
從副團長原本從容冷漠的眸中,鄭毅讀出了敬畏和遺憾。
——不好意思,我沒事。
鄭毅跟自己開了個玩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副團長仰視著鄭毅,因為這個笑容呆滯了。宛如風(fēng)暴的精神力量席卷了他的大腦,讓他腦袋空空如也,整個世界只有這個笑容。
鄭毅自己也覺得有些暈眩。他感知到精神力毫無保留地向外發(fā)散,就像是打開了的閥門。
“求、求您,救救軍團長……”副團長意識到不對,連忙低下頭,腦中幻想一塊石頭,回憶石頭上的黑白紋路。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在他的手背上,長出了一撮堅硬的黑色長毛。
自己剛剛短暫的失神,差點造成基因失控!
嘩啦啦,方桌附近的戰(zhàn)士全都單膝下跪,垂著頭不敢直視鄭毅。
只有背對鄭毅的戰(zhàn)士仍舊堅守崗位,渾身顫栗,不敢回頭。
在這個世界,尊重強者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鄭毅專心收斂外泄的精神力,以至于沒有分心說話。他在腦海中尋找控制這股力量的方法,總算讓精神力外泄的速度下降。
只是短短十幾秒,就像做了好幾臺大手術(shù)。
“閣下……”副團長垂著頭:“禿鷲的人馬上就要攻破城防,沒有軍團長,我們都只能死在這里……當然,除了您?!彼麖娖茸约禾痤^,但是只看到鄭毅的胸口就立刻將目光垂了下去。
“禿鷲來了兩位序列6的大戰(zhàn)士。沒有團長,我們不可能抵擋得住?!备眻F長顫聲道。
鄭毅意識到困擾自己多日的語言障礙已經(jīng)解決了,一開口就自然地說出了當?shù)卣Z:
“退開?!?p> 副團長連忙起身,躬著背退開一旁。
鄭毅腳步虛浮,仿佛在飄。他走到軍團長身前,近乎本能地揮了揮手。
纏繞在軍團長內(nèi)臟器官上的黑綠色陰影瞬間被驅(qū)散得無影無蹤,就像是從未存在過。
世界上本沒有暗,暗只是因為光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