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下屠刀便是佛
星暗夜已深，靈州燈火昏。
今晚對寧觀來說是個安穩(wěn)的夜晚，但是對一些人可不是。
一名一身皂衣的大漢一身酒氣地行走在昏黑小巷中，雖然酒意已深，但是步伐依舊穩(wěn)健，腰間懸著刀鞘破舊的長刀。
今天晚上他本是心情大好地在逛燈會，卻聽到一群小娘在嘰嘰喳喳的議論什么玉面弄花郎。
大漢自幼習(xí)武，性情直爽彪悍，最崇拜流傳在說書人口中的那些江湖豪杰，武道高手，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體弱無力生得像個女人的白面小生。
于是他便出言嘲諷那玉面弄花郎，沒想到惹了眾怒，被群起而攻，灰溜溜離開了。后來聽說那些女人似乎又惹怒了哪位江湖人，搞出不小動靜，還驚動了路過的靈州六扇門捕快。
不過這都不關(guān)他事了，他在一家酒樓里痛飲美酒，大口吃肉，不亦樂乎，直到酒家半夜打烊他才醉醺醺地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吃到了靈州的幽蘭豬，也不枉特意往靈州跑的這一趟了?！贝鬂h咕噥著。
就在他咕噥時，深巷中似有刺骨冷風(fēng)吹過，激得他渾身雞皮疙瘩暴起，一身酒意頓時沒了大半。
腦子清醒的一瞬間，大漢反手拔刀！
雖然只是個二流武人，但是他也是經(jīng)過江湖廝殺的，他很明白，剛剛刮過他的不是什么冷風(fēng)，而是濃烈到極點的殺氣！
“咦？不錯的反應(yīng)?！鄙钕镏杏腥说托?。
“誰！”大漢渾身勁力流轉(zhuǎn)，沉聲喝道。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輕笑。下一刻，大漢眼前就多出一道黑衣身影。
“！”大漢渾身寒毛倒立。
但他畢竟經(jīng)歷過生死廝殺，左腳在地上猛地一踏，踏得碎石飛濺，勁力從左腿經(jīng)脊椎爆發(fā)，灌入手臂一刀劈出。
這一刀快如疾風(fēng)，殺氣十足。大漢在生死威脅下斬出的長刀勁氣十足，隱隱在黑夜的空氣中拉出了如虹刀光！
就這手刀法來看大漢足以算得上二流武人里的一把好手了。
而黑衣人面對大漢氣勢洶洶的一刀，只揮出了兩拳。
第一拳側(cè)擊大漢的長刀，只一下便打得大漢的長刀爆碎，鐵片四濺！
第二拳幾乎和第一拳同時打出，是一記砸向大漢頭顱的豎劈拳。
二人交手只在一瞬，大漢的身體幾乎是在他長刀被擊碎的同時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一名全力爆發(fā)的二流好手在一瞬間就被制住。
“還好收住了力，萬一失手打死了就不好了?！焙谝氯肃宦?，隨手拎住大漢的脖頸，如同拎雞一般，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隨著太陽不斷的升起，沉寂的靈州城漸漸褪去倦意，煥發(fā)生機。
百姓還是一如既往的勞作，商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官道上車馬往來。一副熱鬧祥和的盛世景象。
一個小小武人的消失就仿佛清風(fēng)拂大江，些許微瀾泛起，一閃而逝，毫不起眼。
有道是亂世江湖命不如紙，盛世江湖里武人的命也不過就堪堪及得過紙。
盛世是所有人的盛世，太平卻不是所有人的太平。至少江湖，還是那個會要人命的江湖。
一大清早，六扇門捕頭公房里的長桌上就擺著一把碎裂的拼湊起來的長刀。
紅衣捕頭看著長刀不做聲，一旁的捕快們也沉默不語。
“又一個?！奔t衣捕頭面無表情，“這兩個月來已經(jīng)是第四十二個失蹤的外來武人了。
“這算什么意思？堂堂靈州大捕頭連外來武人都護不住，這是要讓我成為同僚間的笑柄嗎？”
眾捕快沉默不語。
大捕頭見此面色越發(fā)冰冷，秋水眸子里仿佛度上寒霜。
她凝視著長刀的碎片，突然微微一皺眉。
她伸手捻起一片碎片，閉上雙眼，身上那股霸道狂躁的刀意猛然爆發(fā)。
公房里似有妖風(fēng)平地起，四周的諸位捕快只感覺頭皮發(fā)麻，渾身勁力幾乎要潰散，不得不連連后退。
片刻后，捕頭刀意收斂，再看這些長刀碎片時，她的眼神就有些變了。
“捕頭可是有所發(fā)現(xiàn)？”一名捕快輕聲問道。
“大概有了點頭緒。不過不敢確定?！奔t衣大捕頭道，“給我把這些碎片用竹匣裝起來。我要去見個人?！?p> 不提那邊的大捕頭，此時的寧觀和白映雪正在茶樓里愉悅地享用早茶。
茶樓里人聲鼎沸，說書人也早早便開始扯著嗓子講起故事。
今天是個大晴天，許多稚童在茶館門口嬉戲耍鬧，使得本就熱鬧的茶館更歡快了許多。
清晨陽光明媚，說書人說書的精神頭也旺盛非常。他大聲道：“今個我們來講講六百年前的天下第一人，與當(dāng)時橫空出世的大魔頭血佛陀決戰(zhàn)號稱八百里煙波的洞玄湖上的故事?！?p> 一眾吃早茶的茶客也紛紛凝神去聽。
“血佛陀啊，”寧觀思索，“這人在江湖歷史上挺有名的，據(jù)說是邪道門派里的魔頭成佛，直接站到了江湖的頂點。當(dāng)時的天下前十五有四五個死在他手上?！?p> “？”白映雪用一臉【你在說什么屁話】的表情看著寧觀，“邪派魔頭也能成佛，你怕不是在說胡話?！?p> 寧觀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
白映雪一怔：“什么話？”
此時說書人恰巧也講到這血佛陀：“要說這血佛陀可不得了啊，不知道各位看官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p> 寧觀和說書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日啖心肝三百副，放下屠刀便是佛?！?p> 在場諸位茶客倒吸一口冷氣，白映雪瞳孔猛然縮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出自禪宗的《五燈會元》。本意是勸人棄惡從善，沒想到被血佛陀劍走偏鋒，由魔性通佛性，開創(chuàng)出曠世魔功《日啖經(jīng)》?！睂幱^緩緩地道，“血佛陀立地成佛后，日啖經(jīng)總綱流出，正是我剛剛跟你說的的一十四字。”
“總綱…也就是說，這門魔功的修煉法門是…”白映雪臉色煞白。
“就是你想的那樣?！睂幱^淡淡的道，“只不過沒有一日三百副那么夸張就是了。
“在后來的六百年里出世的日啖經(jīng)傳人實力都挺強的，個別人甚至有站在江湖頂點的實力?！?p>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武學(xué)?。 卑子逞┲挥X得寒氣直沖腦門，“這是把人當(dāng)作練功的藥材??！”
寧觀道：“你接受不了的事情還多著呢。說書人要講的故事我就順帶跟你講了吧，六百年前的天下第一最后也沒能殺掉血佛陀。血佛陀后來在他出身的邪道門派自然老死，活了兩個甲子，天下第一的寶座都換了三四輪。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讓全天下的僧人氣得想吐血?！?p> “怎么？”白映雪問道。
“血佛陀死后肉身不腐不朽，最后江湖正道踏平那個邪道門派后焚化了血佛陀的尸身，最后居然燒出了舍利子。”寧觀道，“你能想像到當(dāng)時天下僧人的心情吧？無數(shù)高僧苦苦追求的東西被一個魔頭輕易染指，嚯嚯。那些大和尚從此就和日啖經(jīng)傳人勢不兩立了。
“后來每次一有日啖經(jīng)傳人出世，正道圍剿的時候，就數(shù)這些大和尚殺得最兇。那些日啖經(jīng)傳人實力可能比不上當(dāng)年的血佛陀，但是都是已經(jīng)立地成佛的人物，死后都燒出了舍利子?！?p> “很可笑吧，多少善人功德做盡來世再修，抵不過惡人一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睂幱^長長吐氣。
白映雪沉默，慢慢地喝著茶。坐在窗邊的她沐浴在清晨的陽光里，卻覺得周身發(f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