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戰(zhàn)前（四）

　　謝尤只怕慕容起和沈哲等人又說起別的事，連忙接著靖倉的話題說道?！爱?dāng)年我記得大哥是和葉斂師兄，二師姐結(jié)香，還有明棠師姐一起回來的，他們幾個(gè)人就把紅毛人所有的戰(zhàn)船給鑿沉了？“

　　“是啊。“陸成一臉自豪的樣子，好像他才是靖倉弟子一樣。

　　謝尤依稀記得那一年大哥和二師姐下山后，就再也沒回來。一個(gè)是娶了沈家的女兒，一個(gè)是嫁給了沈家的兒子。

　　而葉斂師兄和明棠師姐，似乎講過在東海的事情，可她那時(shí)年紀(jì)小，并沒有記得多少。

　　她在山上過的無憂無慮，開心自在，從未擔(dān)心過山下發(fā)生了什么。

　　慕容起哈哈一笑，道?！靶≈x，你是靖倉弟子嗎？你們靖倉派這件事在江湖上流傳日久，人人皆知，怎么你們自己掌門弟子反而不知道?！?p>　　謝尤黑著臉，慕容起從前可不會這么嘲諷她，她認(rèn)為是和陸成在一起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慕容大哥說話也越來越不中聽了。

　　顧長豐道，“小謝年紀(jì)輕輕，劍法就這樣精湛，想來在靖倉山上也是一心向武，不關(guān)心旁的事吧?！?p>　　陸成道，“是啊?！?p>　　是你個(gè)大頭鬼！謝尤瞪了他一眼。

　　顧長豐笑瞇瞇的說。“小謝的性子和我那小兒子倒是有些像?！?p>　　“顧夫人和孩子都在老家？“沈哲問。

　　顧長豐道?！笆?，我老家在白馬，還有幾畝薄田，拙荊帶著幾個(gè)孩子在家里侍奉二老。前陣子回家，小兒子遠(yuǎn)哥兒，人還沒劍高呢，不知怎么，和鎮(zhèn)上賣劍的人學(xué)了幾招，磨著我做了一把小木劍，每日里玩的開心?！?p>　　慕容起起身又給顧長豐添了些酒，顧長豐就問到道?！澳饺菪值芸捎衅扌“。俊?p>　　“原本父母在時(shí)定了一門親事。那家姑娘三年前得病去了，這幾年東奔西跑，開客棧，也沒那心思?！澳饺萜鸫鸬馈?p>　　陸成道，“大哥放心，回頭小弟就給你物色幾個(gè)姑娘，保準(zhǔn)都美、美過那什么林姑娘?！?p>　　“你這是大話了，你何曾見過林姑娘？”慕容起笑問道。

　　陸成道。“總之照著最漂亮的找，就成了！”

　　“那大哥的終身大事，就拖在陸兄弟身上了！”慕容起說著，和陸成碰了碰酒杯。

　　二人都是一仰脖，干了。

　　這廂說起林姑娘，又勾起謝尤一樁心事，她之前托蕭結(jié)香送信給蕭舒儀，這景公與林氏女的事才是傳的人人皆知，也不知她到底如何。

　　這一晚，直喝的酒酣耳熱，眾人才散了。

　　***

　　謝尤搖搖晃晃的走到斥候營，遙見一男一女在月下抵著頭說話，她只當(dāng)自己醉了，揉了揉眼睛，不知斥候營里哪來的男子，再定睛一看，分明是柯嵐音一人，站在帳前對她招手。

　　謝尤走了過去，和柯嵐音站在一處，問?！皪挂簦砩夏憧墒巧鹆?？“

　　“沒有。”柯嵐音搖了搖頭。“不過是你們總提起沈帥，我想起父親，心里不大好受。”

　　謝尤恍然，柯嵐音的父親柯將軍是沈穩(wěn)帳下大將之一。他們整日提起沈穩(wěn)，都不知觸動了柯嵐音的傷心之處。

　　她抬頭，頭頂一彎月亮。

　　低頭，腳下沙土坑洼。

　　謝尤琢磨了一會兒，才說?！翱聦④娫谔熘`，不會希望嵐音你為他傷懷的?！?p>　　柯嵐音轉(zhuǎn)頭，英麗的五官在月光下少見的有一絲柔美，“我知道?！彼D了頓，又說?！拔蚁朊魅崭筌娨黄鸪鰬?zhàn)?！?p>　　“沈?qū)④姟敝x尤下意識的搬出沈鶴。

　　柯嵐音朗然一笑，道“咱們是江湖人，來去自如，受他鉗制做什么！”

　　謝尤一愣。

　　柯嵐音又道?！熬腿缥彝砩鲜盏模亲载?fù)武功高強(qiáng)，就去殺幾個(gè)紅毛，取了陌衍的想上人頭?！?p>　　前半句聽的謝尤熱血沸騰，后半句她又遲疑起來。殺紅毛，她絕無二話，求之不得，但陌衍？這存疑的師兄？

　　她一時(shí)沉默。

　　柯嵐音接著再道?！敖袢漳饺荽髠b說話雖是酒后上頭，情緒激動，但有一點(diǎn)沒說錯(cuò)。當(dāng)年沈帥第一次擊退紅毛人，靠的是謝將軍和沈夫人等人潛入敵后，里應(yīng)外合的詭計(jì)。如今沈?qū)④娨驗(yàn)槟把芤皇拢挥梦业冉?，可兵營里，大多是普通士兵，要與紅毛硬碰硬，只怕……”

　　“我們?nèi)硕唷敝x尤低聲道。

　　柯嵐音道，“碰不過！你沒見過紅毛人的兵器。盾牌？只是一塊厚些的豆腐，不堪一擊。”

　　“嵐音，你怎么對這些事如此了解？”謝尤今晚先是聽了慕容起大談特談，回來沒想到柯嵐音也頗有想法。

　　似乎這群江湖人里，唯有她整日在大營四處晃蕩，卻對身邊事渾然不知。

　　柯嵐音看了她一眼，奇道?！澳愎徊恢俊?p>　　謝尤更加摸不著頭腦。“我知道什么？“

　　“算了?！翱聧挂魮u了搖頭，轉(zhuǎn)身往營帳里走。”我打算明日混在斥候里跟著出戰(zhàn)，衣服我都偷來了，你去不去？“

　　謝尤想著，蕭結(jié)香托她照看沈鶴，若不跟著沈鶴，又怎么照看。這么一想，她就道。“去！”

　　***

　　次日一早，謝尤和柯嵐音穿著斥候的黑衣，剛混進(jìn)一群女兵里，就被云七娘看到了。

　　“小謝!小柯！”云七娘鐵面無私，把她們喊了出來。

　　謝尤打了個(gè)哈欠，認(rèn)命的走了出來。

　　她就知道，混進(jìn)隊(duì)伍里，也太過簡單了。

　　云七娘走了過來?！澳銈円鍪裁?？”

　　柯嵐音擺出一張笑臉，“云七姐，這幾日我教姐妹們一些拳腳，可我怕上陣刀劍無情，還是跟著大家一同去，護(hù)著姐妹們。“

　　“你的心是好的?！霸破吣锢渎暤馈！钡姞I里有軍營的規(guī)矩，將軍沒有安排你們出戰(zhàn)，我不能讓你跟著?！?p>　　“可七姐……”

　　柯嵐音話沒說完，云七娘就背過了身。扔下一句?！盎厝グ?！”

　　謝尤抬腳就要走，柯嵐音還不肯走。謝尤回頭見她沒跟上，云七娘已經(jīng)帶著斥候營的人走了。

　　柯嵐音一身黑衣，束著頭發(fā)，不知怎么，生出一股蒼涼之氣。

　　謝尤喊她?！皪挂?！”

　　柯嵐音攥緊鞭子，“云將軍不讓我們跟著，那我們偷著跟?！?p>　　這也行？

　　謝尤嘆了口氣?！拔覀兏?，要是再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陸成人頭熟，我們不如去找他想想辦法?！?p>　　柯嵐音皺著眉，謝尤上去拉著她。柯嵐音還有些不情不愿，謝尤就索性挽著她的胳膊，肩并肩的往陸成營帳的方向走。

　　一路走來碰到好幾撥急匆匆要去集合的士兵。

　　謝尤忽然見到一個(gè)背著刀的高手士兵，和一個(gè)提著劍的低一些的士兵，兩個(gè)人走路不像身邊人一身肅然，步伐也跟不上，腳步明顯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