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海三十年前來到宛城,一戰(zhàn)成名,創(chuàng)下海沙幫,可用了二十余年,才勉強讓海沙幫在宛城穩(wěn)住腳跟。
秦天海三十歲成婚,三十二歲才有了一個女兒,直到五十歲才得了一個兒子,便是秦作元。
……
這些,都是天機閣給出的信息,蘇小七在來的時候,又將這些信息溫習了一遍,說到底,海沙幫就只是一個江湖上的三流勢力,當然不會讓天機閣重視,而海沙幫也確實腳跟清白,并無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蘇小七之所以走這一趟,只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關于杜大頭的信息。
一個男人再大的秘密,也很難瞞過自己的枕邊人,而女人,又是往往藏不住秘密的,既然海沙幫是杜大頭妻子的娘家,就絕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秦天海滿臉焦慮,來回不停的踱著步子。
下人剛剛通報,外面來了一個客人,自稱步軍校尉蘇小七。
為了更好的保護好自己的兒子,對于自家兒子的所作所為,他這個父親自然了若指掌,山海樓所發(fā)生的事情,更加不是什么秘密。
當時他知道山海樓的事情后,就已經(jīng)心若死灰,擔心神都那幾位會找海沙幫算賬,可很快,就知道那幾個大人物,離開了荊南郡,一顆提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只是一塊大石才放下,心里又懸起了另一塊巨石。
步軍校尉,蘇小七。
一個校尉,當然不足以讓他堂堂海沙幫如此擔驚受怕,畢竟他的女婿就是校尉,而是還是騎軍校尉。
但這個步軍校尉,是蘇小七。
是殺了起朝山小劍神,卻能讓起朝山悶聲不發(fā)的蘇小七;是殺了鐵劍門白眉先生,卻讓鐵劍門徹底絕跡江湖的蘇小七;是殺了江城主夫婦,卻可以大搖大擺來到邊軍任職的蘇小七;是連平廣王家的世子,說打就打的蘇小七;是宰了南寧侯府小侯爺,卻依然可以完好無損的站在他海沙幫的蘇小七……
他秦天海能成為海沙幫的幫主,能創(chuàng)下這偌大的家業(yè),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在別人看來,是因為這位蘇公子仗著修為行事,是因為他身邊那個女人修為通天,但他很清楚,這位蘇校尉的身份,絕非一般,在他的背后,肯定有強大的靠山,說不定就是無極門那樣的恐怖存在。
在整個荊河十六洲,如果說南寧侯府是地,那么無極門就是天。
他能將蘇小七跟無極門聯(lián)系到一起,倒也不奇怪。
畢竟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境界,無極門就已經(jīng)是不可觸及的強大存在,再加上南寧侯府殺手盡出,最后卻又突然撤回,在荊河十六洲有這個能耐的,恐怕也只有無極門了。
而且蘇小七若真來自無極門,那么前面的所有事情,也都能夠說得通。
然而現(xiàn)在這些,都不是他要考慮的,他要考慮的是,該如何應對這尊菩薩。
見,肯定是要見的,別說蘇小七極有可能是無極門某位仙師弟子,就是步軍校尉這個身份,就不是他這小小的海沙幫幫主可以拒之門外的。
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位蘇校尉既然突然駕臨海沙幫,肯定來者不善。
“將那小畜生找回來,馬上!”
這是知道蘇小七來到海沙幫之后,他說的第一句話。
“馬上讓人將家里的消息送給杜校尉?!?p> 這是第二句,說這兩句話的時候,他每一個音節(jié)都咬得很重,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顫抖。
然后他快步向著前院走去,炎炎夏日,他卻覺得渾身冰涼,冷汗不斷。
“蘇校尉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怠慢之處,還望校尉大人海涵。”
這句話當然只是一句客套話,但對秦天海來說,卻是發(fā)自肺腑的真心話。
蘇小七抱了抱拳,笑著道:“老幫主客氣了,冒昧打擾,還望老幫主見諒才是?!?p> 秦天海一邊客套,一邊領著兩人走進府中,坐下后,秦天海遲疑道:“不知蘇校尉此次駕臨寒舍,有什么指教?”
蘇小七端起下人剛送來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才笑著道:“指教不敢,早聽聞老幫主一戰(zhàn)成名,創(chuàng)下海沙幫的壯舉,在下對老幫主可是仰慕至極,今日前來叨擾,就是想瞻仰瞻仰老幫主的風采?!?p> 此話一出,府中下人頓時一臉的與有榮焉,本來萎靡的神采,也在瞬間精神煥發(fā),唯獨秦天海眉頭緊皺。
這樣的馬屁話,這些年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此刻聽來,那真叫一個誠惶誠恐。
蘇小七放下茶杯后,贊嘆道:“茶不錯?!?p> 然后他看著秦天海道:“老幫主不必緊張,在下此次前來,確實只是來跟老幫主交個朋友,順便討杯茶水喝。”
他緩了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聽說老幫主有個女兒也嫁給了邊軍將士,說起來,我們也算半個親家,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將士有此榮幸,能得到老幫主的青睞?!?p> 這一來而去,秦天海的緊張也就消失了大半,畢竟蘇小七如果要動手,恐怕早就拔劍相向了,哪會說這些廢話,而且這位蘇校尉的言語中,滿是客氣結交之意,他若再心懷戒備,倒顯得不知好歹了。
他先是露出了一個笑容,舉著茶杯對著蘇小七道:“此茶乃是今年新摘的清明晨露茶,初時并無特別,但多喝幾口,才知此茶的妙處。”
蘇小七看到這個笑容,便知道秦天海對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戒心,至少放下了大半,急忙道:“哦?那在下可得多喝幾口才是?!?p> 說著,直接端起茶杯喝了起來,放下茶杯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看著秦天海。
秦天海放下茶杯,這才緩緩道:“說起我那女婿,倒真不是什么碌碌之輩,跟蘇校尉一般,也是一名校尉,還是騎軍校尉?!?p>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神采奕奕,毫不掩飾自己的滿意,畢竟女婿是他挑選的,自然越看越滿意。
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tài),急忙賠笑道:“當然,跟蘇校尉相比,當然是沒法比的?!?p> 對這句馬屁話,蘇小七當然應承下來,哈哈笑道:“哪里哪里,老幫主謬贊了。老幫主慧眼如炬,選出來的女婿,那自然是人中龍鳳。以后若是有機會,還請老幫主引薦引薦,也好讓在下這個新來的跟前輩取取經(jīng)。”
聽到這里,秦天海就真徹底放心了,弄了半天,這位蘇校尉來找自己,就是想結識自己的女婿,為今后的仕途鋪路。
至于這極有可能從無極門來的蘇公子,為何會投身軍武,倒不是他懶得多想,而是覺得這些仙家子弟們的想法,不是他能夠猜得透的,也就不去多想。
山上和山下最大的不同,便是山上所謀,都是百年甚至千年的大業(yè),而山下所謀,不過十年百年,至于無極門有什么謀劃,恐怕真相大白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死得連灰都不剩了。
云素音在一旁聽著,只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從自己初見蘇小七到現(xiàn)在,不過短短幾個月而已,但蘇小七的變化,都讓她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單說眼下這門說話的技巧,那都得需要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積累,可在蘇小七這里,就好像天生就會一般,一進門,便打消了秦天海的戒備,等秦天海放松戒備之際,不等他反應過來,便發(fā)動攻勢,讓秦天海只能按照他的思路走。
其中又將時機把握得無比恰當,恰到好處的吹捧這位老幫主幾句,讓老幫主心里的防線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崩潰坍塌。
她端著茶杯,緩慢的喝著。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該如此吧?
兩個年齡相差巨大的男人,開始侃侃而談,你一句我一句,就像兩個多年未見的老友,擺酒之后,相互訴說著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
而只有云素音知道,兩人看似不著邊際的閑談,都離不開海沙幫這條線,都離不開秦天海的關系網(wǎng),特別是他那個女婿杜大頭。
也正因為兩人相談甚歡,以至于秦天海忘記了蘇小七來的時候,他便叫人去找自己的兒子秦作元和女婿杜大頭,此刻秦作元一下沖進屋子,一邊大喊道:“爹,你這么著急把我找回來……”
話沒說完,他就愣在原地,嘴巴張得大大的,就像被人塞了一個雞蛋。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父親會這么著急把他找回來了。
“蘇……蘇校尉?。俊彼芷D難的才穩(wěn)住心神,卻也只能吐出這么幾個字。
蘇小七起身抱了抱拳,笑著道:“秦公子好?!?p> 秦作元愣了半天,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突然上前一步,“禍是我一個人闖的,蘇校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zhí)K校尉不要為難家父?!?p> 秦天海皺眉道:“作元,胡說八道什么?蘇校尉這次來,不是來問責你的。”
他心里,卻突然有些欣慰,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危難關頭,竟然能挺身而出,這份擔當,跟自己年輕的時候,還頗有幾分相似,果然老話說得沒錯,虎父無犬子,我秦天海的兒子,能差到哪里去。
對于秦作元剛才的言語作為,蘇小七倒是有些刮目相看,笑著道:“說起來,我跟秦公子,還真是不打不相識。”
這下,秦作元是真的想不明白了,只能將目光看向自家父親。
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一陣雜亂,像是什么人將整個秦家大宅給包圍了一般。
秦天海一拍額頭,剛才光顧著說話,都忘記自己不但讓人把兒子找回來,還叫人到軍營送信,恐怕是自己那個女婿知道自己這個老丈人有危險,帶兵救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