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再等兩軍接近,至不足百步遠(yuǎn)之時,再次命宋兵用投石機投射。
金兵在船頭哈哈大笑,都以為宋軍船少人稀并且相距太近,而霹靂炮射速太緩,難以占到便宜,然而抬頭看時,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宋軍投來的彈丸似乎有異,較之先前發(fā)射的霹靂炮大了數(shù)倍,砸在船上爆炸卻只冒出一團白色的煙霧來,嗆人口鼻,繼而眼睛燒灼無比,立時就看不清人物了。
金兵有人驚呼道:“是石灰粉!”
生石灰粉雖不能毀壞艦船,也不能立時傷人性命,卻能燒灼五官及肌膚,阻礙視線,使金兵無法作戰(zhàn)。
金兵這才知道宋軍為何冒險敢與金兵接近,但為時已晚,逃無可逃,幾乎大多金軍船只都被石灰粉籠蓋,被多次擊中的,艦體全白,金兵來回奔走,身上撲騰騰卷起一陣白煙,咳聲四起,人馬刀劍相撞,不少金兵不辨方向墜下戰(zhàn)船,生石灰遇水而熱,加上金兵不停掙扎,水花四濺,熱氣蒸騰,江面上如同開了鍋一般。
過了一時兩軍完全相接,艦首相互交錯,船舷敧側(cè),左右相互沖蕩。兩軍士兵雖然站立不穩(wěn),但都互相拼命躍上對方戰(zhàn)船上肉搏廝殺,兵器相交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喊殺聲、慘叫聲不絕于耳,慘厲異常。
不多時,金兵倚賴人多勢眾,漸漸占了上風(fēng)。
完顏亮與耶律元宜在船頭洋洋得意,談笑風(fēng)生,渾不以金兵死傷為意,喊殺聲陣陣入耳,似乎變作美妙異常的樂曲,令其全身倍感舒泰。
耶律元宜拱手道:“恭喜陛下很快就要得償所愿了。虞允文威名遠(yuǎn)播,今日見了,也不過如此罷了,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依我看,臨安城不過是陛下的囊中之物,探手可得。”
完顏亮聽了耶律元宜的恭維,更是如沐春風(fēng),仰頭打個哈哈,說道:“朕記得宋國有個叫柳景莊的,自稱是白衣卿相,他曾做了一首歌辭,其中幾句叫做‘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蕖x來真是令人心馳神往。”
耶律元宜道:“的確如此?!?p> 完顏亮繼續(xù)道:“想我大金國地面雖然開闊,卻沒有這樣婉約的美景,只可惜這個時間是看不見十里蓮花了,不過在西湖上泛夜還是不錯的,釣叟嘛還是一概趕走的好,老頭有甚么看的。至于蓮?fù)薜箍梢哉垘讉€來,早聽說南人女子溫軟如玉,真是想想都令人渾身酥軟?!?p> 君臣二人言語淫猥不堪,又是大笑不止,似乎勝券穩(wěn)穩(wěn)在握。
完顏亮笑聲甫落,一名親兵慌慌張張地跑來,氣喘不定地道:“陛下,我軍后面有戰(zhàn)船出現(xiàn),來勢洶洶,看不清是什么人。”
完顏亮大吃一驚,納悶江淮之間宋軍大部已經(jīng)被掃清了,哪里冒出來的戰(zhàn)艦,難道是天兵天將下凡?完顏亮急忙訊問那名親兵道:“來了多少戰(zhàn)船?”
親兵道:“只有一船兩人?!?p> 完顏亮聽了差點沒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不禁氣急而笑,罵道:“你個混賬王八蛋,兩個人一條船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
罵完之后心中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倒是要去見識見識?!彪S即帶著耶律元宜登上船樓最頂層向北望去,目之所及一覽無余,果然見一艘小船浮于江面,距離金軍不足兩百丈遠(yuǎn)近,一人在船頭站著,另外一人正在奮力搖櫓。
虞允文也遠(yuǎn)遠(yuǎn)望見,心中不禁捏汗。
虞允文看見站在船頭的正是李鐵槍,歸亦遠(yuǎn)他卻并不認(rèn)識,而完顏亮也從身形上依約辨認(rèn)出船頭人便是中都行刺自己的兩人中之一。
原來金軍攻破淮河與長江中間地帶之迅速實在出乎李鐵槍等人的意料之外,忠義軍急忙整軍開始強渡淮河,但還是晚了些。
李鐵槍想到萊蕪距采石較遠(yuǎn),忠義軍即便行軍順利,也需十日左右才能與虞允文形成南北夾擊之態(tài),虞允文統(tǒng)率的宋兵雖然士氣高昂,準(zhǔn)備充分,火器也十分厲害,然應(yīng)敵之兵畢竟不足兩萬,以一敵多,是否能支撐十日之久難以預(yù)料。
李鐵槍請來凈塵、王友直、方洗耳及辛棄疾等人在自己營帳中商議如何應(yīng)付局面,眾人討論了半天卻都沒有良策。
李鐵槍道:“不如我去采石,一來給虞大人報信,請他多堅持幾日,二來憑我的身手,萬一宋軍有什么不測也能保護虞大人安全。”
王友直急道:“現(xiàn)在李將軍你是主帥,兩軍正在交戰(zhàn),你斷斷不能只顧個人義氣,以身犯險?!?p> 李鐵槍道:“王兄弟說得不錯。不過試想如果此戰(zhàn)虞大人打敗丟了性命,會有什么結(jié)果?”
王友直道:“虞大人是大宋抗金的中流砥柱,如果他戰(zhàn)敗身死,長江以南便岌岌可危。”
李鐵槍又問道:“那到時忠義軍又如何?”
王友直照實說道:“忠義軍雖然人數(shù)不少,但大多士兵都是普通百姓,戰(zhàn)力有限,如果不能配合大宋軍隊,難以成就大事?!?p> 李鐵槍點頭道:“由此可見,忠義軍從上到下無一不是大好男兒,然而以國家運道而言,虞大人所率領(lǐng)的宋軍卻更加重要。不過忠義軍中都是我們的生死弟兄,我不能罔顧弟兄安危,若要犯險,便先從李鐵槍開始?!?p> 方洗耳道:“咱們另外選一名武功高強的人去不是更加穩(wěn)妥?”
李鐵槍問道:“試問忠義軍中有誰能在二十萬金軍陣營中自保?”
王友直、方洗耳、言達面面相覷,無以應(yīng)對。
李鐵槍道:“我知道有一人可以做到,那便是李鐵槍我?!?p> 眾人細(xì)細(xì)一想,忠義軍中果真除了李鐵槍之外沒人有這個本事,然而軍中也不能群龍無首,大家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凈塵道:“李將軍此話說錯了,李將軍固然能做到,貧僧也能做到。出家人本不該爭強好勝,不過讓貧僧去往采石,李將軍仍在這里坐鎮(zhèn),豈不是兩全其美?”
眾人深知凈塵和尚武功的絕不在李鐵槍之下,但都覺得凈塵乃是個出家人,此次能來通風(fēng)報信已經(jīng)難得,因而誰都不提讓凈塵這個局外人來趟這渾水。
李鐵槍沉思片刻道:“大師自然也有這個本事,不過此去采石必然要起殺戮,李某實在不忍讓大師去。何況有一件事還要大師去做,因而采石一戰(zhàn)還需大師保存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