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危險的賭局

　　第二局開始了，昌伯的勁道非但沒減損半分，力道反而更大，速度也更快了，所有人都沉浸其中，而潘爺同樣穩(wěn)如石像，眼睛微閉，但眉頭略蹙，似有費力之感。

　　一番比以往時間更長的激烈的搖動和響聲之后，“啪——”骰盅再次落定。與這一聲“啪”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劇烈的“哐當(dāng)——叮鈴——”之聲，原來站在不遠處正準(zhǔn)備給各位上茶的章子佩失手砸了茶具，茶盅、茶碗一起掉到了锃光瓦亮的地磚之上。

　　“唐突了，一失手砸了茶碗。

　　——我立即著人打掃?！闭伦优宓馈?p>　　潘爺這邊，略躊躇了一會兒，報道：“1、4、6。”骰盅一開：1、4、5。

　　陸見于說道：“第二局，達運賭場贏?！倍≡綘I等人雖故作鎮(zhèn)定，但仍難掩惴惴不安之相。

　　這時，昌伯看著正在打掃的章子佩，說道：“子佩，喝茶不急在一時，等分出勝負再準(zhǔn)備也不遲，你先歇著?！?p>　　章子佩點了點頭。

　　突然間，整個賭場變得非常安靜，每個人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這一次大家都沒有說話，是昌伯第三次搖響了骰盅，才打破這可怕的死寂一般的靜。

　　昌伯還是那樣快，聲音還是那樣急促，右手還是上下旋轉(zhuǎn)著，左手還是像耙一樣叉開著。

　　這次骰盅下落之時仍然是一聲清脆悅耳的“啪——”

　　而這次如石像般的潘爺卻再難做到面不改色了，他的臉如土灰一般，好一陣子都沒有說話，但沒有人催促他，過了一陣子，他才喃喃地說道：“我輸了。”

　　莊順來一聽，立刻掰過潘爺?shù)碾p肩，正眼看著他，厲聲道：“我們還沒說數(shù)呢？怎么就輸了！”

　　丁越營到：“阿來，坐下！

　　——潘爺，您靜靜，想好再說?！?p>　　潘爺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說：“好啊，讓我說，我就說：1、2、3。

　　——開！”

　　骰盅一開：1、4、6。陸見于站起來說道：“2比1，達運賭場贏！”丁越營沒有抵賴，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試圖去搶回賁老九那里的房契和地契，而且他還在第一時間用眼色制住了莊順來，帶著自己的兩個兄弟和潘爺一起站了起來，拱手道：“愿賭服輸，丁某認(rèn)了，容我兄弟三人今夜回鑫通收拾下東西，遣散了弟兄們。明早天亮前離開?！?p>　　說罷，四人一起向達運賭場門外走去，南凱風(fēng)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可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南凱風(fēng)高興不起來，但徐七瑞等人卻高興壞了，歡呼雀躍。

　　稍停了片刻，南凱風(fēng)對黃廷云等五人說道：“謝謝各位前輩今日前來，有勞各位了，改日盛先生請大家去盛家花園喝茶?！?p>　　黃廷云卻說：“不用這么客氣，我們只是做了個見證人。

　　——再說了，我們上海灘是講規(guī)矩的地方，南先生和丁先生都是上海灘的新人，我們可不希望新來的人，壞了上海灘的老規(guī)矩。”

　　說著，一邊拱手，一邊說：“替老朽向盛先生問好?！币恍腥吮愣汲鲩T去了。

　　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好像都結(jié)束了？好像還沒結(jié)束……

　　好像一切都結(jié)束了，南凱風(fēng)把房契和地契都交給了嚴(yán)仲明，盛葆霖十分滿意。丁越營等人如約在第二天離開了鑫通賭場。

　　南凱風(fēng)已成上海灘炙手可熱的人物。整個上海灘都在討論，達運賭場是如何贏了鑫通的潘爺。答案只有三個人知道：南凱風(fēng)、昌伯、章子佩，而且章子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時間回到了賭局開始的前一天，南凱風(fēng)先去見了嚴(yán)仲明，又一個人驅(qū)車到昌伯家。

　　剛一進門，南凱風(fēng)與昌伯和昌伯家人的簡單寒暄后，南凱風(fēng)說：“昌伯，我們商量點事兒。”

　　昌伯把南凱風(fēng)帶到書房中，鎖上房門。南凱風(fēng)說：“昌伯，這次我們沒得選擇?！?p>　　“是啊，南經(jīng)理，我心里著實擔(dān)心，但是又不甘心吶?！辈鸬馈?p>　　南凱風(fēng)道：“昌伯，我們不一定沒機會，我有一些發(fā)現(xiàn)，想同你商量下?！?p>　　昌伯眼睛一亮：“哦，說說?！?p>　　“我們首先要知道潘爺靠的是什么本事贏了我們，弄清楚了他的招數(shù)，我們才能對癥下藥?！蹦蟿P風(fēng)說。

　　昌伯點頭：“是，可我并不敢肯定他的路數(shù)?！?p>　　南凱風(fēng)說：“昌伯，有這么兩個事情你聽聽看?！比缓竽蟿P風(fēng)把自已昨晚與薛美秋的對話和今早從嚴(yán)仲明哪里聽來的事情擇其關(guān)鍵一一說與昌伯。

　　最后南凱風(fēng)說：“昌伯，你看，一則，潘爺?shù)谋臼码m高，但必須速戰(zhàn)速決，他不能堅持太多次數(shù)、太長時間；二則，潘爺在干這活的時候不能行男女之事?！?p>　　昌伯說：“是‘地聽耳’！

　　——‘腎開竅于耳’呀！”昌伯特別開心，話也多了起來：“我本來每次搖骰盅之時看他眼睛空洞，就曾想過他可能是靠耳力，但我不能做準(zhǔn)。

　　——再加上此事重大，更不敢冒然論斷。

　　——有了你這兩個發(fā)現(xiàn)，我斷定潘爺定是‘地聽耳’無疑呀?！?p>　　南凱風(fēng)說：“對啊，您也這么肯定。腎氣決定耳力，腎氣如果損耗過度，耳力無疑下降。所以，在最后決戰(zhàn)前，他必須保存腎氣。而且連續(xù)聽幾次后，他的腎氣虧損、勝算就會下降?！?p>　　昌伯說：“知道了他的路數(shù)，我們的機會就來了?！?p>　　“昌伯，我想我們?nèi)绻ㄟ^多局來定輸贏，他們必定不肯，見證人也會覺得時間太長，而且即便談成了，我們也沒有必勝之把握?！蹦蟿P風(fēng)接著說道，我的想法是：“第一局，讓他贏，但要讓他贏得吃力，耗掉他一半的耳力。第二局，在落盅之時，用雜音亂其耳力，不但亂了聲音，而且進一步損耗其耳力。第三局，出其不意，再下一城?！?p>　　昌伯：“南經(jīng)理，我知道了，第一局讓他贏，首先可以讓他放松戒心，這樣子我們第二局和第三局才好做文章，同時第一局要盡量耗損其耳力?！?p>　　南凱風(fēng)點頭道：“對啊，昌伯，第二局你在落盅之前放出一個信號，讓子佩來配合。”

　　“沒有比子佩更精細更沉穩(wěn)的人了。我今天會和子佩商量好的?！辈B聲稱是。

　　南凱風(fēng)接著說：“昌伯，第三局才是最難辦，也是最要緊的?！?p>　　昌伯道：“是啊，雜音之法不可使用兩次呀？

　　——要不然別說鑫通的人不服，黃廷云和陸見于那幾人恐怕也會起疑心。”

　　“是啊，但是我們總算有一個方向，那就是要得讓他聽不真切?！蹦蟿P風(fēng)每件略蹙。

　　昌伯道：“在盅底之上加蓋一塊絨布如何？”

　　南凱風(fēng)：“這倒是個好法子……但鑫通的人在開局前一定會檢查骰盅，上海所有的賭場都沒人這么做過，他們必定不服啊?！辈c了點頭。

　　南凱風(fēng)道：“如果骰盅上不能做手腳，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

　　一，把骰子搖碎了；二，在骰子的點數(shù)凹凸之處涂些東西；三在盅內(nèi)摻點小東西?！?p>　　昌伯想了想，說：“搖碎了恐怕不可取，‘地聽耳’之人耳力甚好，如果搖碎了，一定能馬上聽得出來，恐怕節(jié)外生枝。

　　——在骰子上做手腳在開始檢查時就容易被發(fā)現(xiàn)，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那可是出千，那達運的招牌可就砸了，下次誰還敢來達運玩啊?！?p>　　昌伯又停了一下，繼續(xù)說道：“依我之見，還是在第三局摻點小東西進骰盅里，來干擾他的‘地聽耳’?！?p>　　“好，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砂礫，砂礫進入骰盅之后，它與骰盅和骰子之間的撞擊，會產(chǎn)生雜音。

　　——昌伯，這個雜音會否不夠大，能否起到干擾‘地聽耳’的作用呢？”南凱風(fēng)說。

　　“此法可行，‘地聽耳’本來就需要極其謹(jǐn)慎和準(zhǔn)確的聽音、辨音，有細小的差別就可能聽不準(zhǔn)。砂礫雖小但其撞擊骰盅和骰子，將產(chǎn)生一個‘地聽耳’從來沒有聽見過的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即使很小，但對于‘地聽耳’來說，足以令其破功”昌叔道。

　　“好，昌伯，將兩顆細微的、與你指甲顏色相同的砂礫，藏在指甲蓋之中，在第二局結(jié)束收拾骰子和骰盅之時，悄悄彈入盅內(nèi)?！蹦蟿P風(fēng)道。

　　“好，就這么辦！”昌伯信心十足。

　　而且兩人還商定，此事所有舉措必須保密，雖然第二局的舉措必須讓章子佩知曉，但是第三局的辦法只能他們二人知曉，而且必須爛到肚子里，帶進墳?zāi)估铩?p>　　而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幾日之后，盛葆霖叫來了上海灘所有的賭場大班，無論賭場開在哪里，也不管是大是小，大家相聚在盛家花園，還叫來了當(dāng)日在賭場做了見證人的黃廷云等五人。

　　盛家花園有兩個會客廳，這次選擇在稍大的那個，這個會客廳約三間開面，深2丈有余，中央擺了一張5米長的條桌，圍桌的是一圈太師椅，靠墻是一圈普通靠背椅，兩張椅子中間有個茶幾。約莫能坐下四五十人。

　　“黃老爺子，各位：

　　——多謝大家前來，今天我們不但請來了當(dāng)日現(xiàn)場的五位見證人，上海灘各個賭場的人都聚齊了?！笔⑤崃毓笆终泻舸蠹?，又說：“這位就是我們達運的經(jīng)理——青年才俊南凱風(fēng)先生，我們今日得以一聚也是南經(jīng)理提議的，下面請南經(jīng)理同大家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