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詔書居然被容夙王偷偷發(fā)現(xiàn)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但從能用心頭血來養(yǎng)絲線蠱來看,容夙王發(fā)現(xiàn)的時間不短,且抱著魚死網(wǎng)破之心。
二人沉默地回到了書房。
容夙王看到三皇子的神情,深知他看到了詔書,雖然又被點了啞穴,但不妨礙他無聲地獰笑。
看到這情形,身為皇室血脈的長孫信和身為貴族的朱謙,自然也明白了。
但……
他們有些憐憫地看向容夙王。
容夙王見他們這副神情,心下一咯噔,惡狠狠地盯著三皇子,無聲地罵他畜生——他知道自己要被滅口了。
三皇子自然是不忍心地側(cè)過身去,伸手從懷中掏出詔書,而后扔進一旁的炭盆。
容夙王瘋了,他發(fā)瘋地掙扎,弄得椅子哐哐響。
他栽倒在地上,背著椅子蠕動著向炭盆爬去。
但奈何他再努力,也阻止不了詔書被炭盆里的火焰吞噬,變成一攤灰燼,和盆中的碳灰一起,靜靜躺在盆地。
他徹底絕望了,放棄了掙扎,只是不解、絕望、怨恨的情緒充斥著他的目光,向三皇子而去。
三皇子始終沒有回頭。
他不能回頭,他先前不能相信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這么好的叔公,居然殺了自己的父親。
如今,更不能相信叔公居然才是正統(tǒng)的繼承人。
這詔書是真的,但是他對王位勢在必得也是真的。
既然已經(jīng)錯了這么多年,那么就這么繼續(xù)錯下去吧。
三皇子深吸一口氣:“來人?!?p> 門外很快有內(nèi)侍來應。
“發(fā)喪吧,父王病倒后久治不愈而亡,唯一親弟弟容夙王因悲痛致神智失常?!比首由钗豢跉?,“吾心甚痛,顧念皇叔公無妻兒,日后會以生父之禮,為皇叔公養(yǎng)老送終。”
隨后,心腹進來,將容夙王和椅子一起搬走。
至于去哪兒了,就不是紅鸞他們關(guān)心的事情了。
“過后幾日,恐怕會很忙,簽訂盟約以及……”三皇子看向紅鸞,“以及聯(lián)姻的嫁妝,等這幾日忙完后,再商定。這期間你們可以隨意在城中四處游玩?!?p> 說完,他也如同失了魂一般,癱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眼睛。
紅鸞三人便沒有多留,無聲施禮退下了。
如今紅鸞身為南淵王女,住在宮里,而長孫信和朱謙住在行宮,二人在書房外不遠處道別,朝著兩個方向走去。
朱謙有些心不在焉。
長孫信感覺到了,便隨意打趣道:“怎么,不想聯(lián)姻了?”
朱謙回神,笑了笑:“怎么可能,只是想到了些別的?!?p> 長孫信便沒有再追問。
二人在行宮門口道別,朝各自的院落走去。
朱謙回到屋中,躺倒在床上,腦海中一直復盤著方才他們趕去容夙王府的情景。
紅鸞的輕功,路數(shù)和技術(shù)上,總感覺在哪里見過……
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想著想著,逐漸困意襲來,睡了過去。
天大亮之后,他又忘了這茬,神清氣爽地出門,去約長孫信逛街去了。
橫豎這幾天無事,他們在這行宮待著也是待著,聽說南淵有不少特色食物,他很是好奇。
本來想約紅鸞一起,但二人到了宮門口一問,才知道南淵王之位的更替,對于王女來說事兒也很多,于是便作罷。
一連數(shù)日,直到朱謙覺得自己都吃胖了些許的時候,他們被通知邀請參加了新南淵王的繼任大典。
大典上,象征南淵王的玉璽,由紅鸞交遞,而后的祭天儀式,她同樣負責主祭。
一套流程下來,已經(jīng)接近黃昏。
次日,新南淵王便將朱謙和長孫信請來了書房,將盟約和一份長得令人咋舌的禮單,給二人過目。
“本來應當昨日晚間就請二位前來的,但實在是忙不開,想著二位應當還未用膳,便改了今日。”新南淵王說道。
看著如今雖然臉還熟悉,但穿著氣度儼然不同的三皇子,二人還是有些感慨。
盟約和禮單都沒有任何問題,長孫信很快簽字、蓋上使節(jié)印。
這本就是早就差不多定好的事情,所以也沒有耗費太多的功夫。
盟約主要是開通商貿(mào)之類的平等互惠條約,外加一條互不侵犯,再就是王女會協(xié)助他們抵御北齊。
次日早朝,盟約便對百官公布,無人有異議,而王女半月后啟程出發(fā)聯(lián)姻東黎之事,雖然有些反對的聲音,但也很快都被反駁了下去。
南淵書記載:南淵朝元元年,東黎澄元二十八年,十一月,南淵王女北涼圣女烏澤紅鸞啟程東黎,聯(lián)姻東黎榮國公世子朱謙。
回程路上,長孫信有些沉默。
朱謙見他半日沒說一個字,便趁著午間大部隊休整的時候搭話道:“此間事了,你的大業(yè)定能再添一筆堅實的基礎,怎么還悶悶不樂的?”
長孫信搖頭,他下意識看了一眼不遠處紅鸞的馬車,說道:“我只是在想些別的?!?p> 朱謙沒太理解:“和王女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敬之,我有一件事,要很嚴肅地跟你講?!遍L孫信認真道。
他極少如此嚴肅,朱謙眨眨眼,也不自覺地嚴肅了起來:“你說吧?!?p> “南淵王女、北涼圣女,不論是什么身份,都是一個很敏感的存在,更何況你也見到了,她那日不過一揮手,周圍的蠱蟲盡數(shù)退散,她若是有異心,我們東黎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遍L孫信說道。
他這一番話把朱謙聽地有些懵。
她為什么會有異心?難道聯(lián)姻和盟約,不是友好的象征、共同抵御北齊的信物嗎?
“我知道你喜歡王女,但是你得想清楚,如果有一天,王女有了別的心思,那該怎么辦?!遍L孫信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呢,你覺得該怎么辦?”朱謙垂眸,掩蓋下眼底的一絲驚異和失望。
“只有讓她,徹底變成東黎人?!遍L孫信說著,遙遙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那是明夜城,南淵的王都。
朱謙沒有點破,沒有追問,只是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這個好兄弟,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