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入瘴氣林開始，紅鸞就有些心不在焉。
月塵和朱謙二人因為陪同紅鸞和福悅，關(guān)系稍稍近了些，他們在前面探路，盧謹和紅鸞在后面跟著。
“你還惦記著之前的事？”盧謹揮手撥開一旁的枯枝，問紅鸞道。
紅鸞點點頭。
他們分完解毒的東西后，朱謙收到了最后一封來自東黎的信，信中說因傷昏迷了半個月的長孫令醒了，醒來后言行無狀與之前判若兩人。
太醫(yī)診不出來問題，只能歸結(jié)于重傷大病一場后傷了心脈導致的問題，慢慢養(yǎng)些時日些許就好了。
皇帝本沒有太在乎這些，照舊讓長孫令處理國事，但他居然連朝中重臣的都不認得了。
如此一來，協(xié)理國事的任務(wù)落在了長孫信頭上。
這下子，恐怕朝中上下心里都清楚，如果太子好不了，以后太子就要易位舒王了。
這不是什么秘密，朱謙也沒有避諱把這消息告訴紅鸞他們，末了把他們即將踏入瘴氣林的消息遞了回去。
送信的鴿子進不去瘴氣林，東黎收到消息后，大概就不會再回消息了，他們在從南淵離開前，和東黎也會處于失聯(lián)的狀態(tài)。
紅鸞惦記著往后不知道多久，他們都要與東黎失去聯(lián)系。
現(xiàn)在朱謙跟他們來了南淵，不知道長孫信一人能否抗下那么重的擔子。
“你放心吧，舒王殿下雖然沒有從小長在京城，但手握兵權(quán)又有腦子，不會那么容易被那群老頑固給坑了的。”盧謹拍拍紅鸞的肩膀安慰道。
紅鸞勉強笑了笑，表示接受他的安慰。
有了解毒丸，瘴氣林其實不算非常難對付，只不過這里一片霧蒙蒙的，一丈開外就看不清了，想要按照正確的路前行確實是十分困難。
本來帶了三個指南針，但這里不知道為什么，指南針失效了，他們便只好按照大致的方向往前走。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月塵和朱謙從背簍中取出防水的帳子，大致收拾了一下，盧謹和紅鸞則負責收拾柴火。
瘴氣林里的夜晚，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因為常年彌漫的瘴氣這里蟲蛇毒蟻都沒有，足見這瘴氣的來頭恐怕沒那么簡單。
紅鸞翻來覆去睡不著，雖然有解毒丸，但畢竟這里是瘴氣林，毒氣沒有了但空氣中難聞的味道是不會散的。
她悄悄爬出來走到一旁的空地上發(fā)呆。
根據(jù)阿婆說的，他們將休息的地方定在能找到的最高的地方，這里稍稍遠離地面，令人不適的感覺確實減弱了不少。
“圣女睡不著嗎？”
紅鸞回頭，見到朱謙站在她身后不遠處。
“世子不也睡不著嗎。”紅鸞反問。
朱謙笑了笑，走到紅鸞身側(cè)不遠處坐下。
二人坐了片刻，紅鸞開口打破了沉默：“世子睡不著，是在擔心舒王嗎？”
朱謙一愣，沒想到紅鸞問到了長孫信，也就順著點了點頭：“是啊，圣女呢？”
“我不知道?！奔t鸞苦笑，“不過舒王和傳聞中還真是不一樣。”
朱謙笑了起來：“圣女怕不也是被他身邊的那個副將騙了。大家都以為他那個高大威猛能一手舉起一頭牛的副將，是傳聞中的少年將軍。”
紅鸞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是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p> “不過說起來，誠則也是苦。”朱謙似乎也并不避諱把這件事告訴身為北涼圣女的紅鸞，橫豎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除了從小在邊關(guān)的風霜和苦難，他曾經(jīng)還喜歡過一個姑娘，可對方卻把他忘了，后來再見到卻對面不識，好不容易又親近了些，又被圣上賜婚了北齊郡主，如今那個姑娘因為一場變故，再次忘記了全部的事情。”
紅鸞一愣，后半段她知道，但是前半段是什么鬼，難道是話半真半假才可信？
見紅鸞一臉不信的樣子，朱謙補充道：“她是東陽伯府的四姑娘，叫荼悠?！?p> 紅鸞斟酌片刻，問道：“這事兒……我聽福悅提到過，可是聽世子的意思，他們似乎很早以前就認識？”
“原來你聽福悅說過啊，那也難怪，因為當年他是私自回京的?！敝熘t笑道，“當時是皇后偷偷把他接回來，想悄悄看他在邊關(guān)被磋磨成什么樣了，結(jié)果沒想到被太子發(fā)現(xiàn)，以為他是哪家公子，正值太子被皇帝夸贊劍術(shù)，非要比一場，結(jié)果傷了自己的手腕，從此無法再執(zhí)劍。這事兒傳的不是很開，皇后直接將他逐出了皇宮，皇帝冷眼沒攔著，他一人在大街上游蕩了三天，差點兒餓死，后來被荼姑娘救了?！?p> “他害怕荼姑娘被牽連，說自己是長孫令，偷偷溜出門玩出門走丟了?！敝熘t無奈地笑道，“但是荼姑娘也還小，不知道怎么送他回去，也不敢告訴別人，所以給了他一個饅頭，偷偷送到善堂去，希望他能被找到。”
那段時間正好長孫令受傷了，所以也很久沒露面，這個謊就這么糊弄了過去。
“誠則其實那時候開始，就在偷偷喜歡那個膽子小卻愿意偷偷給他饅頭，送他去善堂的姑娘?！敝熘t說道。
紅鸞感覺心里有些酸澀。
那也就是說，他喜歡的是那個為了成全自己的任務(wù)，而被真的溺死了的姑娘。
“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朱謙見紅鸞半晌沒說話，打破了沉默，“其實當初誠則該晚些回來的，但他當時得了消息說荼姑娘的母親去世了，所以處理完手里的事情就立馬趕回來，誰知道剛回來不久就聽說荼姑娘落水高燒的消息，直到人家身子好了才尋了機會見面?！?p> “沒想到舒王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奔t鸞垂眸，借著夜色昏暗掩蓋眼底濃重的愧疚，“我聽說東黎一夫多妻，皇室更甚，還以為……”
“那都是什么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圣女可千萬不要如此看我們東黎兒郎啊?！敝熘t趕忙搖頭，神情嚴肅道，“那只是個別人，個別人?！?p> 紅鸞一愣，隨即被他逗笑了：“世子說得對，那都是個別人?！?p> “時間還早，圣女不如先回去休息會兒吧，今晚我守夜?！敝熘t看了看天色，雖然瘴氣林濃霧彌漫，但天上的一輪圓月依舊明亮。
紅鸞點頭起身，微微一禮轉(zhuǎn)身回了帳子。
朱謙收回溫和的面色，神色復雜地看著紅鸞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