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已是必死的楚立在西山墜崖的一剎那,心中的感受異常復(fù)雜。
他不懼死亡,很多時候血腥的復(fù)仇甚至讓他萌生了用死亡來結(jié)束自己悲慘命運的念頭;但同時他又感到愧疚,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血海深仇他不去報,又有誰報呢,想到這兒,他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死去。
畢竟當(dāng)年歷盡千辛萬苦,他才撿回一條命。
等到他在崖底醒來的一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命運的使然。
西山崖下,是奔流的北江,掉進冰冷的江水后,刺骨的冷冽與巨大的沖擊讓二人當(dāng)即暈厥過去,好在他們在水中沒漂浮多久,便在岸邊一塊巨石旁擱淺。
錐心的寒意冷漠到連瀕臨死亡邊緣的人都不放過。
清晨呼嘯的寒風(fēng)喚醒了楚立的意識,而體格沒有他健壯的林筱琳已經(jīng)奄奄一息,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
江岸一處破舊的房屋在厚厚積雪的壓迫下,依舊屹立不倒,暗示著之前有人在這兒生活過的痕跡。
屋子除了能夠遮點風(fēng),避點雪,沒有任何其它的用處。
在熊熊大火面前,楚立對于自己被狼群逼得跳了崖的遭遇在心里自我嘲諷一番。
看來人生在世,上天有很多種意想不到的辦法來宣示它的強大,無論一個人變得多么強大,多么不可一世,千萬別忘了這一點。
但是回過頭,楚立又慶幸地笑了笑,心里很是神氣地對老天問道:你這么強大,怎么就不敢拿了我的性命去?是怕我死了,還是你在期待我替你在這人間完成些什么?
溫暖的火光讓林筱琳恢復(fù)了一點意識,但她顯然依舊迷糊,沒有完全復(fù)蘇。
她柔軟的身子微微蠕動,一股暖流慢慢涌入她的全身,從未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溫暖讓她感到十分愜意舒適。
她像是在床上裹緊棉被那樣,緊緊抱住讓她覺得溫暖,舒適無比的身體。
漸漸的,被她環(huán)抱的身體愈發(fā)快速跳動的心跳聲在她腦海中突然敲響了一聲警鐘。
她摸了摸那已經(jīng)炙熱無比的身體,猛然清醒過來,秋水般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急促跳動的心跳伴隨著火燒的炙熱感涌上她那被火光照得已經(jīng)通紅的臉頰上。
她大聲地叫喊,聲音在山谷回蕩,不絕于耳。
“楚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當(dāng)時情況緊急,為了郡主的性命著想才出此下策”。林筱琳的叫聲讓楚立頓時慌了神,他嘴巴不停地解釋道。
他動也不敢動,嘴巴又笨拙地說道:“楚立自知罪無可恕,待郡主穿戴整齊后,楚立便自行了斷,以護郡主清白”。
林筱琳定下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和楚立的衣服晾在枯枝上,正好圍成一個圈,將二人護在火堆旁。
她趕緊將衣服取下穿上,片刻過后,她坐在火堆旁,羞澀地聽著自己的小心臟砰砰地亂跳。
“郡主......可......穿好衣物?”。用一塊手帕蒙住眼睛的楚立輕聲問道。
在他赤裸的上身中間,心臟快速跳動,帶動周圍的肌肉有條不紊地一起一伏。
林筱琳想起剛剛楚立說的話,疑惑問道:“你要干嘛?”。
“楚立冒犯了郡主,乃是死罪,自然要以死謝罪”。
林筱琳這才明白,楚立是要等自己穿好衣服后,摘下蒙眼的手帕,然后想辦法自我了斷。
雖然與楚立赤身相對,環(huán)抱在一起讓林筱琳感到無比害羞,但她的心早已暗暗許給了眼前這個在感情上顯得笨笨的男人,況且她也知道,楚立定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怕自己被凍死才冒犯了自己,她又怎么會舍得讓他去死呢?
“沒......還沒呢”。一時間沒有對策,林筱琳只好先拖延點時間。
“自行了斷?”。
林筱琳隨后哼地一聲,接著說道:“你死了,我在這荒郊野嶺,自己也活不下去,說不定明天就被豺狼虎豹給叼了去,成了它們可口的美餐,那你又何必為了救我而冒犯于我讓自己白白丟了性命呢?”。
“這......”。
楚立自是聽出了林筱琳這是不想他死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清白對于一個姑娘家來說有多么重要。
楚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墜崖時共赴黃泉的情感早已讓林筱琳認定了楚立,如今看著略顯笨拙,滿臉愧疚之意的楚立,她只好自己主動一點,否則她還真擔(dān)心一根筋的楚立會做出以死謝罪的傻事來。
火堆燃燒的火焰沒有了衣服的環(huán)繞遮蓋,被風(fēng)吹得歪歪斜斜的,倒更加照映出了林筱琳那小巧俏臉上的紅潤與羞澀。
她起身將楚立已經(jīng)被烘干的衣服取下,躡手躡腳地來到楚立身邊,鼓起勇氣倒吸一口氣。
聽見林筱琳靠近的腳步聲,楚立的心臟跳得更快,更加雜亂無章。
他并不知道即將發(fā)生在他身上的會是什么樣的事。
林筱琳將衣服披在楚立身上,咽了咽口水,唇角卻露出淺淺的微笑,她伸手將楚立眼前的手帕取下后,別過漲紅的臉頰,害羞說道:“先把衣服穿上吧”。
重獲光明的楚立小心翼翼偷偷地瞥了一眼林筱琳,她臉上嬌羞迷人的姿態(tài)抑制住了楚立想要馬上以死謝罪的沖動。
篝火的熊熊火焰在兩人的心中燃起,讓他們既覺得溫暖,又感到害羞。
楚立穿好衣服,直直地站在林筱琳面前,一聲不發(fā)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待她對于自己“惡行”的判罰。
被楚立火辣眼神注視得更加羞澀的林筱琳往后輕輕退了一步,抬眼與楚立對視了一眼后,又迅速低下頭。
讓她這樣一個傾國傾城,待字閨中的姑娘如此主動的確有點難為她,但是為了不讓楚立干傻事,也為了讓他心中不存芥蒂,更為了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廝守,她還是勇敢地鼓起了勇氣。
“你如此大膽的冒犯,豈能讓你一死了之?”。林筱琳撇了撇嘴嬌柔地說道,心中埋怨起楚立竟如此不開竅,讓她這樣尷尬主動。
她的話卻讓楚立一頭霧水。
他能聽出林筱琳言語中并沒有惡意,但是對于她話中其它言外之意,他摸不著頭腦。
雖然他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林筱琳濃濃的情意。
“郡主想如何懲罰我,我都絕無怨言”。此時楚立只好憨厚地說出這像是承諾又不是承諾的話來。
看來不明明白白地說,楚立是不會領(lǐng)悟到的。
林筱琳轉(zhuǎn)過頭看著楚立,眸子中閃現(xiàn)的光芒透露出滿滿的柔情。
“既然楚大哥是為救筱琳的性命才無奈冒犯的筱琳,那筱琳只好以身相許才能避免楚大哥以死謝罪”。
說完后,林筱琳紅著臉害羞地低下頭,一顆按捺不住的心急速跳動著,仿佛要從胸腔中蹦出,跳到心愛之人的胸腔之中。
楚立聞言后心頭一動,又驚又喜,頓時覺得活在世間,除了復(fù)仇這件痛苦無趣的事情之外,還有讓他想要為之活下去的事情。
更加讓他欣喜的是,他這么快就找到了,那就是林筱琳。
他高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見楚立遲遲沒有反應(yīng),林筱琳心中變得有些氣憤,同時一絲無謂的擔(dān)心從她心頭閃過:難道楚立心中沒有她,所以打算死也不愿意接受?
她或許不知道這種擔(dān)心顯得多么不切實際,楚立怎么會不喜歡她呢?
只是楚立表現(xiàn)得的確有一絲猶疑,這讓人有些失望。
“我乃一介莽夫,怎么敢高攀......”。
等了好久,楚立口中竟然冒出這么幾個推脫之辭來,她又氣憤又失望。
林筱琳打斷楚立氣咻咻地說道:“怎么?身子都......你說這話難道是心中不愿意嗎?”。
“不,不,不,我怎么會不愿意呢,我心中一千個一萬個愿意,只是......”。
這次還沒等他說完,林筱琳滿心歡喜地投入他的懷中,又插言道:“那就行了,沒那么多只是”。
楚立頓了頓身子,遲疑片刻后,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雙手用力地抱住懷中的心愛之人。
雖然篝火的火焰被風(fēng)刮得東倒西歪,一會兒一個樣,但是通過它的照射,楚立和林筱琳在墻上的影子卻牢牢地結(jié)合成了一體,在墻上畫下最幸福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