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傅牽馬來至驛站前,恰看到坐在驛館墻垣邊的兩個摘日神教教徒。獨孤傅走了過去,兩人自然人的他們的少主獨孤傅,將要行禮卻被獨孤傅抬手制止。并未說話,丟給二人五十兩銀子,瞥了瞥眼神看向昭襄城里。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二人也不笨,拿著銀子連連點頭,牽馬進了昭襄城去找客棧去了。
打發(fā)走了二人,從那驛站里先行四隊十人輕甲騎,輕甲騎馬卒披十二斤六兩輕甲,配西蜀刀、水牛角長弓、二十飛虹箭。后隨四隊十人重甲騎,重甲騎同樣也配西蜀刀,不過可沒有長弓箭矢。他們腰佩西蜀刀,手握卜字大戟,馬卒披三十斤四兩重甲。著裝打扮,倒是和耶律贊如出一轍。
而在輕甲騎與重甲騎之間的,只有一人。騎棗紅五花馬,身著九蟒黑冠袍。此人身份自然不用多說,正是整個大夏王朝一人就足以傾動朝野的異姓王,西蜀王段琳瑯。他退去了一身商賈衣裳,換上了只有進京面圣時才用得到的九蟒袍。本來按照大夏的規(guī)矩,異姓王只能著七蟒藍袍,其他分封諸王只能穿七蟒黑袍。而他段琳瑯卻正好是個意外,這身九蟒黑袍可是先皇所賜。先皇有令,只要穿著這身九蟒黑袍,哪怕是當(dāng)今皇帝,都不可殺他這西蜀王。
段琳瑯騎著馬兒優(yōu)哉游哉的行進在昭襄城直通皇城的主街開元街上,獨孤傅緊隨其后。依舊是一身黑袍,腰掛驚鯢劍,騎壯碩黑馬,無盔無甲,手提一桿亮銀槍。
獨孤傅善用劍,但真正用的順手的,還是他手里的這桿青梅。用劍,他獨孤傅可能也就算是個高手,但用槍,他獨孤傅可是睥睨天下。就連他的師父在槍法上,也已經(jīng)贏不了他了。
隨著段琳瑯行進在昭襄城主街上,行的慢,卻毫不在意。就像是段琳瑯故意的一樣,這行進的速度能放多慢就放多慢。獨孤傅雖然有些好奇,可并沒有問出口。他認為段琳瑯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他看來段琳瑯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獨孤傅始終認為他的頭腦可沒有老。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如何做,做到什么分寸。獨孤傅還有太多需要從段琳瑯身上學(xué)到的。
開路的輕甲騎停了下來,獨孤傅正要上前差看情況,段琳瑯卻一抬手阻止了他,親自驅(qū)馬前去。段琳瑯到了隊伍最前,仿佛早已料到一樣笑了起來。攔住了他的西蜀鐵騎的人,竟然是身著破爛道袍的老道士。
段琳瑯下馬,那老道看向了段琳瑯,打了個稽首道一聲:“段王爺,貧道稽首了?!?p> 老道稽首行禮,段琳瑯則同樣也揖手道:“扶搖道長,久等了?!?p> 段琳瑯稱其為扶搖道長,當(dāng)今天下“扶搖”這個名號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他扶搖道長更是被稱之為當(dāng)世仙人,就連當(dāng)今圣上可都是幾次三番去終南山求道,可是皆被扶搖道人拒之山下。
拒天子于山腳下,當(dāng)今天下三教九流除了他終南山扶搖道人,又有誰敢做到如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扶搖道人還真是個“天下第一”。
扶搖道人打了個哈欠,不由挑眉起手掐算什么。拇指最后落在午位,抬眼看向段琳瑯道:“你家那小雀兒這就走了?”
段琳瑯點了點頭低聲道:“再不走,就該跟著我來這昭襄城了?!?p> 扶搖道人點點頭說道:“倒也是,不過有些太早,恐怕你家那小雀兒要多吃兩年苦了?!?p> 段琳瑯樂呵笑道:“大丈夫哪能不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p> 扶搖道人嘲諷笑道:“若是王妃還在,看你這話說不說的出口?!?p> 段琳瑯立刻閉了嘴,盡管西蜀王妃已經(jīng)去世了三年,但每每提到王妃的事,段琳瑯還是會不自覺的老實下來。扶搖道人看他那模樣不再多說,打了個哈欠,兩手抄進袖口對段琳瑯說道:“此去無礙,大可不必酣睡。那峙虎這次無心針對你,他更在意你家那小雀兒的去向。還有你西蜀王府的那個小麒麟,也是時候讓他上山了?;厝サ穆飞嫌袎K好玉,記得撿著?!?p> 扶搖道人說罷一掐道指,刷的一下,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不見,飄下一張黃符落地,瞬間化作碎屑。段琳瑯見怪不怪,這幾年來扶搖道人就沒有下過終南山,必要的時候也只是用一紙黃符做出來個分身下山見人。
段琳瑯無奈苦笑,轉(zhuǎn)身回去,上馬繼續(xù)行進。不過這次他的行進速度可就要快了不少。沿途上多少昭襄城的百姓圍在開元街兩側(cè),就想要見一見這陽間人屠的真容。段琳瑯雖然是上了年紀,但眼不花耳不聾。就聽到人群中似乎有人在議論什么,不去看,僅是聽那聲音就知道了誰是。
“誒,你看,那穿九蟒袍的段王爺怎么和剛才茶樓的那個......”
“哪個?在茶樓的,不就只有你我嗎?段王爺進京面圣,難道還能和你我這樣的糟老頭一起坐在茶樓喝茶閑扯?”
段琳瑯笑了笑,也不看向那兩位“老哥哥”。一路無話,直達皇宮。一般臣子王侯進京面圣,都是趕早不敢晚??伤瘟宅槄s就是個例外。不早也不晚,正是過了午時才進了皇宮。進了皇宮,護送而來的西蜀輕甲騎和重甲騎可就進不了皇宮了。他西蜀王再如何權(quán)重,這若是連他的西蜀鐵騎都進了皇宮,那可就要多上不知道什么莫須有的罪名了。進宮的只有段琳瑯一個,獨孤傅率兵守在皇宮朱雀門外。他騎在馬上,手提青梅閉目養(yǎng)神。同這八十騎將士,一同等候段琳瑯。
段琳瑯款步走在皇宮中,隨著耳邊一聲聲皇城守衛(wèi)的通報聲,段琳瑯扣了扣耳朵。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呵呵笑了起來,自語道:“也不知道云鳳這孩子現(xiàn)在到哪了,還這么惦記念道著他爹?!?p> 段琳瑯猜的沒錯,確實是“遠游”去的段云鳳念道起了他,不過不是惦記,而是一通大罵。此時的段云鳳躲在一片蘆葦蕩里。看著一個個手拿鐮刀鋤頭面露兇相的男人跑了過去,才從蘆葦蕩里悄悄探出了頭。小聲罵道:“這群刁民,我是刨了他們的祖墳還是傷了他們的老婆。至于這樣追我?不就是拿了兩只雞嗎,要是以前你們把雞送到我面前小爺我都嫌臟!這死老頭子段琳瑯,就給那么點錢,這不誠心想餓死我!你說是不是老陳。老陳?老陳你人呢?”
話音剛落,段云鳳的身邊水里突然鉆出來那陳姓老仆,最林喊著根蘆葦桿,嘿嘿笑道:“公子,躲會兒?”
將那蘆葦桿一折二遞給段云鳳,段云鳳剛想打掉忽然又聽到匆匆一陣腳步聲,一把拿過蘆葦桿含在嘴里整個人都縮進了水里。那幫被段云鳳叫做“刁民”的村民又兇神惡煞的跑了回來,左右看看,那這鐮刀鋤頭撥開蘆葦蕩也不見段云鳳的蹤影。只能啐罵著回了村子,段云鳳這才終于躲過一劫。段云鳳還不敢露出水面,直到一旁老陳拽了拽段云鳳的胳膊,段云鳳這才從水下鉆了出來。站起身來就是連連吐了幾口河水,而老陳則是憨笑著上岸,找了根木枝伸向段云鳳。段云鳳握住木枝,被老陳一下子拽上岸去。老陳左看看右看看,吹了個口哨,一旁的樹林里就跑出來一匹有些消瘦了的老馬。
段云鳳脫掉自己的衣服喊道:“老陳!給我拿衣服!這渾身都濕透了,一會肯定得著了涼?!?p> 老陳撓頭笑了笑,從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條長褲,展開給段云鳳一看,那黃色的痕跡還留在褲子上。段云鳳面部抽搐著,大喝道:“那你還不快給我洗嘍!”
他這一喊,可是又把剛離開的那幫村民給招呼了過來。老陳見狀直接把段云鳳丟上馬背,一拍馬屁股喊道:“公子。風(fēng)緊,扯呼!”
老馬撒了蹄子沒命的跑,段云鳳只覺得剛才吃的幾口雞肉都要給顛吐了出來?;仡^看去,那老陳也是拼了命的跑,而在老陳的身后就追來了那一幫子兇惡的“刁民”。幾番顛簸,段云鳳還是吐了出來。
這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兩人才算逃出了“刁民”的追殺。段云鳳把肚子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凈,這也餓了起來。可這到了個山溝溝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算是有村有店,他現(xiàn)在也沒有了銀兩。老陳跑了這一路連連喘氣,好像一口氣提不上來就要這么過去了一樣。段云鳳一拍老陳的頭罵道:“老陳,你這老東西瘋了?。肯麓斡浿闵像R,本世子跟著跑!世子我年輕力壯,怎么跑不都比你這老東西跑得快!不是我說你,段琳瑯那個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派個高手保護我,就讓你跟著我,本世子都要受這幫群山惡水刁民的欺負!”
老陳撓了撓頭呵呵笑著,也不說話,左右看了看薅住一棵在段云鳳眼里沒有任何特點的草,一邊拔著,一邊用手撥開兩邊的土,就從地里拔出一根小小的水蘿卜。段云鳳皺眉看著,老陳笑著指了指那也就是嬰兒手臂粗細的蘿卜。段云鳳挑了挑眉,苦著臉問道:“老陳,你別給我說,這玩意能吃?”
老陳用袖子擦了擦蘿卜上的泥土遞給了段云鳳,段云鳳不愿意吃,但是腹中空空已經(jīng)讓他顧不得這么多了。段云鳳拿過蘿卜,看著這瘦小的蘿卜也用袖子擦了擦。算是擦干凈了,這才下了口。
味道不知道怎么樣,只知道西蜀的世子殿下那一天,幾乎翻遍了方圓一里地的所有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