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出府（上）

　　給嫡夫人請了安，顧初寒便從秋思閣走了出去，不似往日那般等眾姊妹走了，自己才畏畏縮縮地最后走。

　　請安時，顧初俏一如既往地刀子嘴，對顧初寒品頭論足，顧初寒只做未聞。

　　聽了顧初俏兩世的刻毒話，方才幾句話，又算得了什么。

　　顧初寒扶著寶珍寶珠二人的手回了寒煙閣。

　　寒煙閣內(nèi)。

　　“寶珍，咱們出府吧?！鳖櫝鹾粗鴮氄鋵氈槎说溃骸白蛞刮覊粢娏四赣H，她的手撫著我，跟我哀哀泣淚，說她餓又冷，讓我燒些銀元寶給她?！?p>　　寶珍聞言，便想了想道：”小姐您尚未及笄，怎能出府呢？咱們府里的規(guī)矩，未及笄的小姐不得出府。不如，您將要買的物品告訴奴婢，奴婢去吧?！?p>　　顧初寒便搖搖頭，道：”這怎么能行，我已經(jīng)多年不曾去莊子上親自拜祭母親了，這次母親托夢，我是必須去的了。否則，怎么是為人女的孝道呢?！?p>　　”只是，小姐您出府必然會被看院門的小廝知道，到時候回給夫人知道了，夫人必定生氣，罰小姐抄寫家規(guī)便算了，要是被三小姐的嘴一數(shù)落，那當(dāng)真是·······“寶珠說著說著便住嘴了。

　　顧初寒知道她也怕三小姐顧初俏的那片嘴，若自己當(dāng)真出府了，顧初俏兩片嘴唇一上一下，自己便定會被刻薄成是一個不安本分，放蕩無恥的女子，說不定才六歲的自己，便會被顧初俏說成是會情郎去了。

　　不過，倒也可以拿顧初俏當(dāng)一個擋箭牌，顧初寒看著寶珠，道：”好寶珠，你說的對，小姐我當(dāng)真不能這樣出府，不如，咱倆換套行頭，你裝成我的樣子在閣子里坐著，我與寶珍穿著丫鬟服出去？“

　　”??？這······“

　　見寶珠遲疑，顧初寒又勸說道：“咱這寒煙閣一向幽僻，往日里沒一個姊妹會主動來探望我，你便是裝成是我在這里，也沒人發(fā)覺。”

　　顧初寒活了兩世，當(dāng)然記得清楚，這兩世里頭，其余姊妹鮮少有主動來自己的寒煙閣里玩的。簡直就是同在屋檐下，相隔十萬里，除去必要的生辰日，節(jié)日，幾乎是老死不相見面的狀態(tài)了。

　　故而對自己溜出去不被人發(fā)現(xiàn)也很有把握。

　　寶珠覺得小姐說的有些道理，更何況這是小姐一番孝心，便點點頭，道：“行?！?p>　　不到一刻鐘，顧初寒便換了丫鬟衣服，在寶珍的陪同下，一同繞廊轉(zhuǎn)院，來到了顧府側(cè)門。顧府的規(guī)矩，主子走正門，奴才走側(cè)門。

　　這守側(cè)門的幾個嬤嬤從未進過內(nèi)院，故而不曾見過顧初寒，見她穿著丫鬟服，便放她走了。

　　來到了大街上，顧初寒便拉著寶珍道：“寶珍，你說這大街上人來人往，你又長得頗有姿色，要是被歹人覬覦可如何是好？那倒不如，咱們一起去買一套男裝吧，這樣也方便?！?p>　　寶珍拿出袖子里的碎銀子數(shù)了數(shù)，有些為難：“小姐，咱們每月的月錢也就一兩二錢銀子，奴婢今兒只帶了十兩，還是平日節(jié)省下來的，雇馬車去莊子要一兩，買銀元寶又是好幾兩，雇馬車回來還要一兩，還要拿出一兩給守門嬤嬤吃酒。”

　　寶珍越說聲音越低，她覺得小姐太可憐了，其它的庶出小姐大手大腳，自己的小姐卻連親自祭拜姨娘都要精打細(xì)算。

　　“算了算了算了。“顧初寒小手?jǐn)[擺，示意寶珍住嘴，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根銀亮亮的一頭鑲嵌著碧玉的簪子出來，遞給寶珍道：”咱去把這簪子當(dāng)了，不就有錢了嗎？“

　　寶珍驚訝得榴唇大開，道：“這可是嫡夫人賞的純銀嵌碧玉簪啊。小姐您，您要當(dāng)?shù)羲勘环蛉税l(fā)現(xiàn)，會不會被責(zé)罰啊？”

　　什么賞？又不是只賞給她一個人，要是只賞給她一個人，她還不敢要呢！

　　顧初寒哼了一聲，道：“膽子大一點嘛寶珍，我到底是顧府的小姐，不就是丟了一根簪子嘛，她還能為了一根簪子打死我嘛！”

　　“再說了?！鳖櫝鹾溃骸拔襾G了這簪子，相當(dāng)于給嫡夫人一個機會，一個博得厚待庶出的美名的好機會啊！這簪子丟了，她非但不會怪我，還會給我一根更好的簪子，你信嗎？“

　　寶珍被顧初寒自信的氣勢征服，不自覺地點頭。

　　顧初寒便手指一家當(dāng)鋪，道：”就它了?！?p>　　活了兩世，對這條街上的當(dāng)鋪還是比較清楚的。這家木魚當(dāng)鋪乃是本朝一僧人所設(shè)，本著濟世救人的胸懷，凡是窮人來典當(dāng)，伙計必然會再所當(dāng)物品的原價之上，再多贈幾兩銀子。

　　當(dāng)然，開設(shè)這當(dāng)鋪的僧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京城一個富公子的堂弟，看破人生之后皈依佛門所設(shè)，身在紅塵時，便是富家一半家產(chǎn)的繼承人，皈依方外后，便設(shè)了此當(dāng)鋪，以期更好地救濟大眾。

　　且說顧初寒帶著寶珍進了當(dāng)鋪，那伙計果然給出了雙倍的價錢。

　　本來這簪子頂多一百兩，等出來時，顧初寒袖子里已經(jīng)多了兩片銀票了。

　　果然是生財有道啊。

　　顧初寒帶著不知所措的寶珍出了當(dāng)鋪，便帶著她買了兩套男衣，二人一人一套，走在街上，一高一矮兩個頗為秀朗的男孩走在街上，倒也頗為養(yǎng)眼。

　　“小姐，您認(rèn)路嗎？奴婢也不記得莊子在那條街上?！?p>　　顧初寒聞言，做出一副豁然的模樣，道：“寶珍，你提醒本小姐了，咱們這就去找個相士算算，算算咱顧府的莊子在哪個方位?！?p>　　“啊？小姐？您要找相士算這個？”寶珍疑惑道。

　　顧初寒唔了一聲，隨即以指戳了戳寶珍的臉頰，笑道：“那不如給你算算你的如意郎君何時出現(xiàn)？”

　　寶珍聞言微微臉紅，顧初寒卻已拉著她走到了一個街頭擺攤算命的相士對面。

　　這相士穿一身土布灰短袖，坐在攤后的高凳上，雙眼內(nèi)陷，短眉高顴，身前一個小簽筒，攤上一個八卦盤，一副紙筆，看起來有幾分江湖算士的味道。

　　“二位小姐算什么？”這相士雙手兜在袖子內(nèi)，微抬頭看著二人。

　　寶珍還想著小姐說的給她算如意郎君的事，雙頰通紅，靦腆道：“你怎知我二人是姑娘？“

　　她二人現(xiàn)在還穿著男裝，束著男巾，男網(wǎng)兜呢。

　　相士悠悠道：”二位身上有女子氣?！?p>　　”女子氣？“寶珍好奇地看著顧初寒，”小姐，什么是女子氣?我怎么看不到？”

　　顧初寒斜睨寶珍一眼，心道，寶珍啊寶珍，你十歲，我六歲，你十歲都不懂的，為什么我六歲就要懂了？

　　不過到底活了兩世，還算有點見識，顧初寒淡淡道：“善人有善氣，惡人有惡氣，你就這樣慢慢琢磨吧。”

　　“小姐說的有幾分道理，敢問小姐算什么？”

　　“我送你一百兩，你敢接嗎？”顧初寒自袖子里取出一張紙票，以小小的粉掌，將紙票按在這相士的桌前。

　　“無功不受祿，特別是咱們這一行，不明不白的銀子接了是會出事的?！毕嗍课⑽u頭，打量著面前這個粉面紅唇男裝的小姑娘。

　　“放心，本小姐不白給你銀子，想從本小姐這里吃到免費的午餐，還是不容易的?！被盍藘墒赖娜?，當(dāng)然學(xué)精明了，顧初寒笑道：“你可認(rèn)識相士顧一問？”

　　“顧一問？”相士深深看了顧初寒一眼，道：“同門師兄弟，他混的可比區(qū)區(qū)在下好多了，他如今可已經(jīng)是玉廊閣的第一相士了，每年都有不少王公貴族求他一卦呢。姑娘打聽他做什么?！?p>　　打聽他做什么？顧初寒心中涌起一抹寒意，正是這個顧一問，在顧初悅的生辰宴上，說自己有攀龍附鳳之機緣，所以才害得之后自己被嫉恨。

　　顧初寒掩飾住殺意，乃輕笑道：“顧一問一卦難求，我不如問問你，依你看，我這般品貌的人，可能有攀龍附鳳之機緣？”

　　相士笑道：“小姑娘，相不獨論，至少，我要知道你的八字，才能給出論斷。單看面相，這世上能攀龍附鳳的女子也不少的?？墒窃俳Y(jié)合八字來看，真正能攀龍附鳳的女子恐怕也只是一兩個了?！?p>　　“就連你的師兄顧一問都做不到單看面相給出論斷是嗎？”

　　“不錯。“

　　見那相士點了點頭，顧初寒鳳眸微瞇，心中殺機涌現(xiàn)。

　　果然，相不獨論。無論是第一世還是第二世，顧一問都是在宴會上，看了她一面，便斷言她有攀龍附鳳之機緣。既然相不獨論，那顧一問又如何看斷言，想來是有人要他這樣說。

　　除了嫡夫人，還會有誰這樣示意呢？

　　顧初寒粉嫩的小臉上隱有恨意，相士見了，乃含笑道：”姑娘到底要算什么？須知萬事天已定，貧富有命。不可太看重啊?！?p>　　顧初寒挑挑眉，嫩手提筆，于紙上寫下自己的八字，低頭淡淡：“算吧，我的?！?p>　　“鸞舞之格，姑娘你有攀龍附鳳之機啊?！毕嗍坑值溃骸翱上Я耍銢]個好出身，不然定是人中龍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