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天外天不周山墜入凡塵,正對威國皇宮,此時陰神教眾人已然在宮中借九澤布下八荒絕陰陣,煉化不周山殘體,做成一副似虛如實的肉身,這肉身妖力滔天,邪煞滿盈,正懸在九柱之上,迫得眾人不敢上前,就在此時,洛晨忽然發(fā)出一陣痛哼,紫府流光,嘴角有鮮血沁出。
眾仙懸在空中,見洛晨體內(nèi)陰煞與靈力交融流轉(zhuǎn),渾然一體,并不似被陰煞灌體之人那般生硬滯澀,便知這其中必有緣故,紛紛看向蘇星。蘇星無奈一笑,說道:“當年我三宗掌門擊殺大妖星王,后此妖轉(zhuǎn)世,留下手段建立陰神教,命陰神教布下今日邪陣,借轉(zhuǎn)世之身起死回生,而洛晨便是那星王轉(zhuǎn)世之人……”
此話一出,眾仙各自驚詫,面上神情不定,或是惋惜,或是快意。玄落,云清,虛華三人已然悟破關(guān)竅,心性至純,感應天地,雖不知原委,但也能猜到個五六分,故而眼下聽聞蘇星道明根由,也只是在心下暗暗一嘆,并不覺驚異。
“師兄!”
這邊蘇星話音未落,一聲悲呼自身后傳來,眾人定睛看去,正是衍真的師弟衍知,此時他雙目發(fā)紅,隱有淚痕,幾番想要越眾而出,卻都被身旁石衿攔下。衍真衍知修道多年,親如兄弟,也曾共赴江城收鬼除妖,而今衍知問道飛仙,衍真卻誤入歧途,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真教人扼腕嘆息。
“啊——!”
這邊正在喧鬧,一陣凄厲嘶鳴驟然自洛晨體內(nèi)而起,八荒星辰光明流轉(zhuǎn),銀輝如水,盡數(shù)照在洛晨身上,威元帝帶著明凄扶仙三人遙遙而立,一身煞氣盡指仙宗。此時眾人雖并未交手,卻也是劍拔弩張,各自不善。
這尖叫之聲響了許久方才緩緩平息,洛晨周身劈啪作響,隱有血跡透出,隨后一縷殘魂自洛晨紫府飛出,射入那九柱中央黑影之內(nèi),這黑影得了魂魄,渾身一振扭曲晃動,豁然漲大,長有兩丈,星光隨之而走,陣陣沙啞之聲驟然而起:“區(qū)區(qū)轉(zhuǎn)生之體,竟還要垂死掙扎……洛晨?。?!”
這一聲嘶吼卷起陰煞,整個皇宮之中驚風怒號,生生將元帝并仙宗眾人推開十余丈。此時洛晨緩緩睜眼,渾身血跡斑斑,頗為狼狽,淡淡說道:“早與你說過,千萬載潛心謀劃,卻等不得這一時三刻,我縱然本領(lǐng)不及你,你想奪舍于我,也一樣難上加難……”
“啊,你本是我轉(zhuǎn)生,無我便無你,這等忘恩負義之徒,留你何用!”
黑影大怒,抬手成劍,星芒隨之而走,千絲萬縷,鋒銳非常,不僅眾仙,就連那元帝并明凄扶仙也不得不退出十余丈以避鋒芒。只是這滔天之威,自洛晨腰間橫掃而過,卻如子虛烏有一般,只在洛晨身側(cè)帶起一陣驚風,掀飛衣角,連一根汗毛都未能傷及。
眾仙本已退出十余丈,見黑影一劍全無效用,登時就有人起了輕視之心,口中厲聲喝道:“這妖物全為虛幻,方才不過聲東擊西,正當全力除之,納命來!”
方才黑影一劍威勢無雙,壓得眾人各自驚懼,誰知到頭來卻是虛無縹緲,眾人虛驚一場,心氣大起大落,難免躁動,這修士振臂一呼,還真有數(shù)十人隨之而上,旁人喝止無用,道法橫飛,直奔那黑影眉心胸口殺去,蘇星玄落云清幾人面色凜然,見阻攔不及,立時聯(lián)手一招轟出,襲向黑影咽喉!
“區(qū)區(qū)螻蟻,不自量力!”
這黑影渾身猛地一亮,四圍星光聚合而來,凝聚成線,來回幾下便將那道法絞成靈氣,消散無蹤,隨后無盡星光如隱似現(xiàn),彌漫開來,須臾便將那幾名修士包裹在內(nèi),血肉瞬息飛散崩塌,化作一團銀屑飛灰,隨星光流散而去。
黑影出手將那數(shù)十名弟子斬殺殆盡,猛一扭頭,星光成旋,生生將蘇星玄落幾人聯(lián)手一擊包裹在內(nèi),而后反撲而出。蘇星雙目一凝,界術(shù)展開,將這一擊收入本命界緩緩化去,黑影見狀,厲嘯一聲,也不開言,雙手一甩,無數(shù)碗口大小的陰影飛射而出,直奔華都城中而去。
“嗷!”
這黑影躍出宮墻,悄然沒入華都城中被仙宗弟子斬殺的妖物尸身之內(nèi),嘶鳴聲起,滿街妖尸胡亂拼合,迎著滿天隕石騰飛而起,也不管四處逃竄的百姓,紛紛朝著皇宮飚射而來,天外天墜入華都的妖物本有數(shù)萬,除去尸骨無存的,尸身盡被星王妖力胡亂拼合,猙獰可怖,遮天蔽日,將仙宗眾人圍在當中,威元帝,扶仙,明凄三人本欲上前,卻被黑影攔下。
“大妖恐有異動,速速將妖物除盡,再設(shè)法誅之!”
蘇星一聲清喝,眾仙紛紛出手,陣法攻守兼?zhèn)洌g(shù)法無堅不摧,界法詭譎難測,各自相合,威力倍增。只是這四周妖尸為黑影妖氣加持,身如鋼,皮似鐵,固若金湯,除非被靈力燒成灰燼,否則半點不退,眾仙守在垓心,一時間竟難以脫出,人宗眾弟子雖能以界術(shù)破開群妖重圍,但卻無一施展。
“唉,罷了罷了,終是沒來……”
此時那黑影獰笑一聲,猶豫片刻,終是沒有再理會洛晨,反而緩緩飄向北面雙目緊閉的衍真。黑影緩緩自其紫府而入,衍真雙目猛然睜開,瞳仁漆黑,流下兩行血淚,周身骨骼劈啪作響,不多時已然面目全非,東面巴蛇,西方相柳還有那扶仙明凄見狀,紛紛下跪,口中高呼:
“恭迎主上重臨!”
眼下黑影已然收入衍真體內(nèi),化作星王面容,只是這一張臉上卻全無欣喜之意,空有陰沉之情。星王盯著半空飛舞的妖物看了半晌,忽然緩緩問道:“相柳,你自打當年跟著我東蕩西殺,到今日迎接我重回世間,過了多少年了?”
此話一出,巴蛇眼中登時閃過一絲驚懼恐慌,威元帝亦是面色沉凝??蓱z那相柳胸有城府,在星王面前卻是全不做他想,略一思量,當下言道:“回主上,自從當年有幸跟隨,直到今日已有數(shù)千余年了,而今主上重臨寰宇,屬下仍愿為主上赴湯蹈火,沖鋒陷陣!”
星王嘴角微微一翹,此時威元帝已然看出星王存心不善,當下催動陰煞欲要遁走,誰知尚未挪出一丈便被星王以妖力制住,不能言語,不能行動。星王抬起頭來,淡淡地掃了元帝一眼,忽然說道:“我不用你赴湯蹈火,也不用你沖鋒陷陣,只需你這一身妖力穩(wěn)固神魂!”
“大哥快走!”
就在此時,巴蛇猛然暴起,一團彩霧對著星王噴射而出,隨后顯出真身,朝著宮外便要遁走。星王哈哈大笑,眼中殺機一鼓,妖力倒卷,將扶仙,明凄,元帝,巴蛇相柳盡數(shù)困在身側(cè),話音癲狂猙獰:“八荒絕陰陣便是以陰煞之力重塑肉身,方才那么多陰傀瞬息而消,竟沒能讓你們清醒么,哈哈哈哈!”
“陰神在上,獻我殘軀!”
扶仙滿臉狂熱,非但不抗,反而催動陰煞應和星王,只見她整個人徐徐崩碎,血肉飄飛,盡數(shù)被吸入星王紫府,明凄修為不高,縱然抵擋,也難活命,這二女不過片刻便被吸盡血肉,骨骼崩碎,死無全尸,這二人雖走上邪道,助紂為虐,而今兔死狗烹,也是十分凄涼。
巴蛇相柳乃是舊員,星王自以為對這二人了如指掌,故而暫且沒有理會,探出一絲妖力朝著猶在相抗的威元帝輕輕一刺??蓱z這元帝當年先掃六合,再定八方,卻誤信了陰神教讒言,與虎謀皮,親手在皇宮之中布下這等邪陣,詐死以欺天下,本欲千秋萬載,永鎮(zhèn)江山,而今自己反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噗!”
這邊威元帝方才身死,巴蛇忽然一頓,噴出一大口鮮血,似是遭受重創(chuàng),星王眉頭一皺,妖力呼嘯更甚,卻終是沒對巴蛇下手,反倒朝著相柳狠狠拍出數(shù)十道妖力,相柳抗住星王威壓已是十分勉強,此時又遭毒手,登時把持不住,妖身崩碎,口中猶自呼號:“主……主上!”
星王妖力一震,頭發(fā)披散開來,狠然說道:“此時便是你盡忠之時!”
相柳聞言,雙目一瞪,妖力迸發(fā)開來,沖得星王身形一震,此時一旁巴蛇妖身扭曲,人面猛地從中裂開,隨后整個蛇身自那裂縫之中飛射而出,朝著宮外遁去,只留下一張綿綿蛇皮被星王妖力攪碎,飛散無蹤,一旁相柳早已支離破碎,命喪當場。
星王陰冷地朝著巴蛇遁走之處望了一眼,卻終歸沒有出手,眼下他煉化扶仙,明凄,元帝四人,體內(nèi)氣息總算是略顯穩(wěn)固,這才看向面前被陣法束縛的洛晨,淡淡說道:“吾乃頑石所化,聚而成石,散而成沙,非生非死,亦生亦死,出入輪回如反掌觀紋,什么三才陣,什么靈泉,又能奈我何?”
說著,星王緩緩抬手,朝著洛晨紫府按了下去,此時他已奪舍衍真,再不會如之前一般難傷洛晨分毫,既然不能奪舍于他,那邊將他神魂破除,肉身煉化,雖不如直接奪舍來的妥帖,但也聊勝于無!
“星王,你說你出入輪回如反掌觀紋,靈泉三才陣皆不能奈何與你,此話不假,只是有一個人,你卻是半點都不敢忘懷……”
話音起處,那漫天妖邪倏然一滯,隨后噼啪爆響不絕,盡數(shù)被界術(shù)崩成碎片,蘇星面色微微蒼白,嘴角隱有血痕,然面色卻是風輕云淡,似乎萬事皆不掛懷。星王探向洛晨的手指不由一停,冷然道:“不錯,星姬乃是我結(jié)發(fā)妻子,后來卻被你所殺,我若忘懷,又怎會有今日之局!”
“呵呵呵,頑石所化,非生非死,你是頑石所化,難道你妻子星姬,就不是頑石么?”
被困在陣中的洛晨忽然開口,神情平淡。這簡單一句,卻猶如九天驚雷,星王渾身劇震,自打當年妻子星姬死于了塵之手,自己先組妖軍,橫掃六合,再定計謀,死而復生,為情所困,為恨所迷,竟只想著為妻子報仇,反而忘了星姬亦是妖類,亦是頑石所化,亦能流入輪回……
沒錯,他就是忘了,他只是忘了……
“她……她在哪……”
蘇星面色淡然,探手在身前一劃,界術(shù)展開,一道紅影自內(nèi)而出,正是一名女子,這女子鳳目櫻唇,體格窈窕,身穿一襲大紅長袍,如瀑青絲用一根金簪縛住,閑而不散,媚而不俗,當真是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
此人一處,漫說星王,就連仙宗眾人帶著被困在陣內(nèi)的洛晨都是一愣,地宗玄落更是帶著眾弟子直接躬身行禮。這紅衣女子微微偏過頭來,似有若無地一笑,驚風含暖,天地回春。
弟子秦煙,掌門素玉,石妖星姬。
都是她了。
地宗掌門素玉上仙身為女子,傳說自出生便身覆巖殼,只留眼耳口鼻在外,槍不能入,劍不能傷,面貌丑陋不堪,家人十分厭棄,后將她騙到亂葬崗活活掩埋。這亂葬崗下恰是一處靈穴,素玉上仙在靈穴修煉,石殼自解,清修萬載,創(chuàng)建地宗,將當年脫去石殼煉成一枚潔白通透的玉佩,素玉上仙因此得名。
“星……星姬……”
當年星王出世,橫掃仙界,素玉,了塵,紫薇三人借靈泉之力擺出三才大陣,將星王困死其中。星王一死,星姬當下記起前塵,奈何修為不及星王,更無人在外相助,只能隱而不發(fā)。后天下太平,素玉上仙被星姬移心動性,離開地宗,游歷四處,尋找星王,后來在江城,化名秦煙,經(jīng)營云月樓。
“我……我好想你……星姬……”
當年洛晨狀元及第,來在云月樓中,秦煙一眼認出洛晨乃是星王轉(zhuǎn)世,暗暗記下,卻未妄動,只額外關(guān)照,后洛晨于京城鋃鐺入獄,星姬自知良機難逢,催動妖力暫攝秦煙肉身,夜入洛府,引火焚燒,洛晨父母葬身火海,以此為契,拜入仙宗,機緣巧合習得墜星劍譜,皆是由此而起。禿頭張于心不忍,將他父母命魂收攏,后又以自己一條性命與那共工同歸于盡,皆有報償之意。
“星姬……星姬……”
往事前塵,盡在眼前,恍惚千載,不過須臾。秦煙一身大紅長袍,款款溫柔,踏空而來,輕輕靠在星王胸口,朱唇輕啟,如怨如訴:“星王……這許多年未見,你可還好么……當日我以三才陣將你殺死,你可怪我么……”
情到深處,頑石亦泣。
星王周身陰煞翻滾,雙目朦朧,淚痕歷歷,死死抱住秦煙纖腰,連連搖頭說道:“星姬,我不怪你……當日你我星河之下山盟海誓,我可為你死,我當為你死,我為星王,向月而生,我為飛云,隨風而生,我為伊人,由死而生……”
秦煙秋波漣漣,雙眸半閉,柔聲應道:“我為蒲草,盤木而生,我為輕煙,焚燼而生,我為凌波,逐浪而生,我為頑石,只為君生……”
“我為頑石,只為君生……”
秦煙素手按在星王胸口之上,此時那掌心忽然顯出一塊瑩白美玉,這美玉上下三寸,兩端尖而中圓,便如一個小巧玲瓏的梭子一般。秦煙輕輕將這白玉我在手中,猛地一按,這白玉便整個刺進了星王胸口膻中穴!
“呃!”
星王原本朦朧的淚眼瞬間清明,只是那眼底深處的迷茫和苦楚卻愈發(fā)濃重了,抱著秦煙的大手豁然一松,秦煙身形急退,回到仙宗弟子之中,面上淚痕縱橫,眼中盡是難分難舍之意,刻骨思念之情。蘇星面色淡然,低聲問道:“如何?”
秦煙一面喘息,一面顫聲應道:“星姬神魂已死,不過同生多年,一時轉(zhuǎn)不過來罷了……”
“啊!”
這邊話音未落,星王雙目崩裂,血淚長流,三寸星光化作一柄長劍,寒氣森森,星芒所至,盡在其中。眾仙方才與群妖惡斗,已有不少傷亡折損,就連蘇星也受了點內(nèi)傷,這會星王猛然發(fā)狂,如何抵擋得住,眾人面色難看,紛紛望向向蘇星素玉二人。
誰料這蘇星朝四周看了看,忽然說道:“都盯著我作甚?我又不是應劫之人,星王乃是石妖,死而輪回,千萬載真靈不寐,尋常之人根本殺不死他,好在他這會被星姬神念所托白玉刺入膻中穴,妖身已破,需得是與他同根同源之人再把白玉往里推上那么一寸,以石擊石,方能永絕后患,要是不能,那咱們就等死罷?!?p> 同根同源,除了星王轉(zhuǎn)世的洛晨,還能有誰?
方才秦煙現(xiàn)身之時,八荒絕陰陣便已然不再束縛洛晨。只是洛晨看著星王秦煙二人,忽然想起藍心,天外天中他先將鬼轎送入青光,也不知墜落何方,還有鬼婆,她以絕命之術(shù)遁走凡間,生死尚且不知,云紙玉硯墨龍亦不知所蹤,眼前人宗弟子俱在,卻不見了神筆師兄,八歲真人,還有師父和得柴師伯,這紛紛亂象,真是讓人躁得慌吶……
此時星王被摯愛之人所傷,殺心大噪,再無顧忌,星芒凌厲兇猛,眾仙被其威勢所迫,只有招架之力,全無還手之功,城中百姓亦是跪伏在地,動彈不得,若非眾仙首當其沖,華都城只怕早已成了一座尸橫遍野的死地。
“爾等,都該死!天下,都該死!”
星王手中劍光愈發(fā)明亮刺目,縱然是蘇星這等修為也有些抵擋不住。洛晨七竅流血,猛然仰頭,觀星引靈自然而發(fā),星王劍勢受觀星引靈所擾,盡數(shù)指向洛晨。這威壓滔天,施于一身,洛晨只覺生死懸于一線,愈發(fā)晦澀難明,滿眼只有星光流轉(zhuǎn),縷縷清寒。
“我為星王,向月而生……”
洛晨本命界中夜色深沉,八荒俱有星輝,唯獨中央空空蕩蕩,與皇宮上方如出一轍。此時本命界中洛晨父母正坐在洛府正廳之中,母親秦月忽然看向洛沖,隨口說道:“老爺啊,我看咱們家晨兒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說一門親事了?”
洛沖瞥了秦月一眼,略一思索,緩緩說道:“夫人,你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咱們家晨兒不是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了么,好像叫什么……嘖嘖……叫什么來著……哎,名字我給忘了,不過好像是云月樓出身的,還是個花魁……”
秦月聞言,雙眼立馬一瞪,素手望桌子上一拍:“這臭小子,那么多好姑娘不挑,怎么還瞎了眼挑青樓里去啦!那青樓里……青樓里……能……能有甚么好……好人……”
秦月越說越是無力,洛沖哈哈一笑,說道:“夫人,當年你在那隱霜樓里可是當之無愧的花魁,我經(jīng)商路過,你我一見鐘情,私定終身,我還付給那隱霜樓掌柜一只玉爪金龍為你贖身,眼下你我老夫老妻,你怎么還忘了本了?”
秦月一聽,當時氣得鳳目圓睜,不依不饒道:“我可是寒韻優(yōu)伶寂寒霜一脈的三十四代開山大弟子,且我這一枝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你……你也是知道的……唉,算了算了,晨兒也大了,想怎么鬧就怎么鬧去吧,那姑娘到底是誰???”
洛沖略一思量,搖頭說道:“名字我還真給忘了,就記著這姑娘歌唱得極好,好像是云月樓的月魁……”
月魁……
“我為星王,向月而生……”
“嗡——”
一輪明月倏然于本命界當空而懸,洛晨雙目豁然睜開,但見那皇宮上頭不知何時竟也懸了一輪明月,洛晨心緒靜如止水,飛沙劍赫然在手,騰身而起,月光流轉(zhuǎn)于劍身,星芒見之則避,觸之而散。
“墜星劍譜,本有九套,八套應星,一套應月,而今皓月當空,這便是最后一路劍法了……”
此時星王整個肉身已然支離破碎,陣陣陰煞順著血肉流溢而出,劍勢滔滔,毀天滅地,洛晨七竅之中血流汨汨,劍勢卻依舊古井無波,清淡自然。這一妖一人身形如電,赫然于九霄錯過,一道銀線閃爍而起,似要把這乾坤山河一分兩半。
凜風驚寒,星輝映月。
星王周身妖力散開,陰煞破滅,嘴角悄然浮起一絲微笑,便如當年他與星姬初成人形之時,同立于銀漢之下,許山盟,發(fā)海誓,彼時修為低微,卻有愛無恨,而今修為高絕,卻恨天恨地,如此想來,倒不如當初……倒不如當初了……
“刷……”
寒風拂過,星王尸身化作無邊塵埃,悄然逝去,這塵埃被月華一照,閃爍明亮,便如九天銀河流淌凡間,隨后又蜿蜒而起,向月而逝。
華都城中無論百姓或是仙人俱都凝目相望,只見一縷細碎銀光盤盤繞繞,上去九霄,而那九霄之上,卻是空無一人。這會時辰子時剛過,新春又至,寂靜凄清之內(nèi),自有安穩(wěn)坦然,這正是“劫終緣起皆情故,鬼隱界藏笑紅塵”,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