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郭石被丞相叫到書房等候,洛晨藍心閑逛華都城,在鬧市盡頭店中遇一老婦,說了許多不經(jīng)之談。平楓身體困乏,閑游于相府,奈何誤打誤撞走到石丞相義女石衿別院,正撞見石衿在池水中沐浴,石衿大怒,提刀追殺,最后又在枕中種下血咒,奈何那枕頭本為洛晨所用,此時這血咒暗暗生發(fā),卻全應(yīng)在了洛晨身上。
對此,洛晨自是一無所知,只覺得睡過一覺有些頭腦沉重,卻也沒放在心上。卻說這郭石等在書房,滿以為石丞相早朝歸來會和自己談?wù)摦?dāng)朝大事,可石江回來之后卻只字未提,二人徑直來到廚房,卻是研究起如何調(diào)配佐料來。郭石無可奈何,又不敢違逆丞相,幸得自小也和父親學(xué)了不少,倒也說了個頭頭是道,令石江頗為滿意,二人切姜剁蒜,調(diào)醬熬羹,在廚房里忙活不提。
須臾一日將盡,學(xué)生們各自歸來,紛紛說碰見了其他學(xué)宮的學(xué)生。若是往年,各地之人雖不說如何親近,倒也可共赴酒樓,小酌個三杯兩盞,可是眼下各自為陣,心下作梗,學(xué)院長老也早有叮囑,所以就算有意攀談也只得咽在口中,佯裝不識。故而這一天下來,眾人大多興致缺缺,回到相府之后,晚宴之上更是氣氛蕭條。石江心知肚明,也不多言,須臾席畢,眾人各自散去,回房休整,只有郭石依舊被石江拉走,直至半夜方回。
一夜過去,天又復(fù)明,再過一日便是殿試。洛晨起床,只覺得頭腦清爽了些,不似昨天那般混沌,下床整理好衣裝,洛晨推門而出,只見這別院的小門里正站著兩名甲士,做守衛(wèi)之狀,此時還沒有其他學(xué)生外出,洛晨獨自走到門口,甲士并未阻攔,只對著洛晨說道:“丞相有令,明日既是殿試,請各位學(xué)生在府中安歇,莫要外出,廚房全天皆有吃食,如覺饑餓,可自行前往,相府內(nèi)風(fēng)景頗多,也可隨意游覽?!?p> 洛晨點了點頭,心下微微一嘆,隨即說道:“多謝這位大哥,只是還請告知這府中可有什么禁地,或者不方便之處,以免誤闖。”
這位甲士也算丞相心腹,認得洛晨乃是江城鄉(xiāng)試榜首,所以說話也就客氣了幾分:“洛公子不必擔(dān)心,這相府本也無甚禁地,況且此時相府每處小門都有甲士把守,若有人誤闖,他們自會提醒?!?p> 洛晨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屋,今日雖精神略好,到底還是有些虛乏,并沒多少興致去園中觀賞風(fēng)景。不多時,平楓郭石二人亦醒,其他學(xué)生也三三兩兩走到院中。洛晨看著陸續(xù)朝外走的人,心中隱隱就感覺風(fēng)雨欲來,平楓看見洛晨的表情,心下了然,湊到旁邊說道:“哎,洛晨,你說他們要用多久才能和守門的甲士吵起來?”
郭石聞言,知道這平楓又幸災(zāi)樂禍,急忙穿好鞋襪帶著一身醬油味擠了過來。
“看著吧,我估計用不了多久,等有人想出府被攔下來,必會回來糾纏。”并非洛晨有意坑害眾人,只是眼下眾人雖表面和顏悅色,私下里卻多有嫉妒中傷者,尤其是對郭石,這些留言雖說都是雞毛蒜皮,捕風(fēng)捉影,但說到底還是令人生厭,更何況洛晨又不是學(xué)院長老,何必去操那個心。
“哎哎哎,說你呢,你們憑什么不讓我們出府,我們是相府的客人,你們竟敢把我們當(dāng)做囚犯,就不怕丞相回來問責(zé)于你!”三人正說著,一個大義凜然的聲音忽然從外面?zhèn)鱽恚皇菤鈩蓦m足,這內(nèi)容可就有點不敢恭維了。
平楓以手扶額,長嘆道:“這是誰?。吭趺茨苷f出如此愚蠢的話來?真是丟盡了江城的臉……”
郭石聞言,站起身來把房門徹底推開,只見一名書生正站在別院小門中氣勢洶洶地指著甲士,平楓見狀一愣:“哎?這不是那晚上拍丞相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那個人么?叫什么來著……啊對,吳落?!?p> 洛晨冷哼一聲,這個吳落在那天晚宴上巴結(jié)丞相,結(jié)果反被丞相冷言相譏,幾乎無地自容。那天晚上宴會結(jié)束之后,這個吳落就忙不迭地造謠生事,說郭石不過是屠夫之子,沒有資格進入殿試,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得到處都是,見到郭石卻又談笑風(fēng)生,還以為自己行事有多滴水不漏,那一副嘴臉讓洛晨看著就窩火。此時吳落一掃頹態(tài),對著甲士趾高氣揚,胡三喝四,似乎自己才是這相府的主人一般。
藍心這時剛好從外面回來,先是看了一眼正在發(fā)火的吳落,清冷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直接拐到洛晨三人的房間里,見他們?nèi)藗€個一副坐看好戲的神態(tài),這才微笑道:“是我的不是了,我剛從廚房回來,早知道這有這么一出好戲,應(yīng)該帶些栗子蠶豆什么的給你們?!?p> 郭石聞言,嘴巴不由得吧唧了幾下:“嗯,要是再來個西瓜嘗嘗就更好了。”
平楓瞥郭石一眼,隨即說道:“這吳落雖然浮躁,但應(yīng)該也沒蠢到這個地步,怎么會干出這等匹夫之事來?”
洛晨遠遠地看了一眼,只見吳落神態(tài)飄忽,自信滿滿,心中頓時就猜了個大概:“這吳落那晚宴會上被丞相譏諷,后來郭石又得垂青,他也想如法炮制。眼下他估計是把這甲士守門也當(dāng)成了丞相的試探,認為只要沖破甲士的阻攔,走到相府門外,丞相就也會青睞于他?!?p> 事實上,吳落也確實是這么想的,那晚他本想阿諛奉承,但卻被嘲諷華而不實。今日一起床見甲士守于院門,又聽其他學(xué)生說走到相府門口被攔下,這吳落心中就誤以為丞相又在試探學(xué)子心性,立馬站了出來,挑釁甲士,見甲士似乎并不敢如何,心中大定,越發(fā)囂張。
“相府的規(guī)矩真是大得很,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能不能踏出府門,讓開!”吳落心中有底,邁開大步就要離開別院,去和守衛(wèi)大門的護衛(wèi)理論。
甲士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他們是丞相親衛(wèi),還能忍住吳落的指責(zé),但看守丞相府府門的可不是一般的護衛(wèi),他們都是萬里挑一的死士。只要丞相一聲令下,即使皇帝要進來,那也得從他們的尸體上踏過去,去和他們理論?不要命了?
眼看著吳落就要走出小門,甲士把心一橫,玄鐵闊劍帶鞘一擺,準確地拍在了吳落的肚子上,吳落一聲悶哼,半飄半走地退出兩丈有余,這才跪在地上,腹內(nèi)一陣翻騰,半晌才抬起手來看向甲士:“你,你居然敢動手!”
甲士見狀,剛要說話,只見神筆,墨龍,云紙,玉硯四位長老緩緩走進來,便收了話頭,依舊站在原位沒有說話。
墨龍長老冷冷地掃了一眼正從地上站起來的吳落,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雖說這吳落并非潤雨學(xué)宮之人,但既然一起來到華都,那就是代表江城的臉面,方才這吳落張揚跋扈,色厲內(nèi)荏,真是丑陋至極。
神筆長老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所有學(xué)生聽好,今日安心在相府修養(yǎng),明早辰時進宮面圣,至于殿試的規(guī)矩,等進了宮自然會有人告知你們,今日你們只需養(yǎng)精蓄銳,明日殿試放手一搏!”
眾學(xué)生聽了,紛紛行禮答應(yīng),四位長老又說了幾句便讓眾人散了。那吳落此時也明白今天是真的不能出府,并非丞相有意試探,自己卻因為心中焦躁,急功近利,一錯再錯,當(dāng)下悔之不及,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垂頭回自己房間悶坐去了。
“你們幾個人,看見吳落那般撒潑不制止,還在一旁看熱鬧!”四位長老來到洛晨房間,墨龍臉色一沉,冷聲說道。
“長老,咱們一路行來,吳落在背后中傷我們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您也應(yīng)該知道,他暗箭傷人的時候您不管,這會怎么還替那等小人說話?”洛晨知道墨龍長老就是這個脾氣,并非真的怪罪,也就笑著插科打諢起來。
墨龍聞言,眼睛一瞪,正要再言,神筆長老急忙說道:“好了好了,吳落的為人咱們這一路也看得夠清楚了,你還指望他在殿試上力壓群雄不成?呵呵呵,洛晨,藍心,平楓,郭石,你們四個現(xiàn)在狀態(tài)如何?”
平楓點了點頭:“嗯,長老放心,明天我們四人必會同氣連枝,加官進爵,衣錦還鄉(xiāng)!”
“好好好,這殿試沒什么定規(guī),怎么考,考什么都無跡可尋,但是有一點十分重要,那就是要敢說,還要說得對。到時候五十人一齊上殿,皇上發(fā)問你們回答,本來殿試時間就不長,若是再錯過幾句,那就很難再得到皇上青睞了?!?p> 洛晨幾人點了點頭,把神筆長老的話記于心中,畢竟幾人都是第一次來參加殿試,嘴上說的再輕松,心中也難免緊張。
“好了,記住這些就行了,你們也不必太過自危,如果你們幾個都在殿試上失利,那咱們江城還不得全軍覆沒了?”云紙長老哈哈一笑,說道。
墨龍長老聞言,狠狠瞪了云紙長老一眼,隨即說道:“你們今日切記飲食不要過飽,就寢照常即可,不必提前,也不必延后,明日起來先行洗漱,等候進宮。”
“是。”
洛晨幾人還如同在學(xué)宮之中一般,給四位長老行了個禮,長老們心下滿意,轉(zhuǎn)身離開房間,走出別院,慢慢踱回自己的住所,將門掩好。墨龍這才轉(zhuǎn)過身來說道:“你們可看出了什么?”
神筆長老臉上的輕松早已消散殆盡,此時眉頭緊鎖,沉聲說道:“什么都看不出,但是這五十名學(xué)生的氣運絕對有什么問題,只是咱們看不見罷了?!?p> 半晌,墨龍長老看向玉硯:“你看出了什么?”
玉硯此時手中握著三枚銅錢,不斷摩挲,良久才說道:“乍一看什么事都沒有,但是這五十名學(xué)生每個人額頭都隱有黑氣,正是災(zāi)劫之相,可這災(zāi)劫之相卻又沒個定形,亦不知劫從何起,災(zāi)從何來,難道這殿試之上會有什么變故不成?”
四位長老在屋里談?wù)撛S久,終是沒有定論,也只好作罷,少不得明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無論殿試結(jié)果如何,都要保得這五十名學(xué)子周全。
不多時,日落西山,夜色漸濃,石江自早上進宮至今未歸,整個相府寂然無聲,唯巡邏侍衛(wèi)身上鎧甲相碰,森然作響。此時洛晨平楓等人早已睡下,石衿在枕頭之中所下的血咒已全然進入洛晨體內(nèi),收而未放,故四位長老沒能發(fā)現(xiàn)。這真是“寒窗十年千書破,劫來須臾萬事休”,究竟不知明日殿試何等境況,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