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后悔答應(yīng)老祖宗了,原來扮個人這么難。
先被惜畫強迫著脫衣再穿衣,東拉拉西理理的折騰小半天,等回了大帳,又被一群一群香噴噴的女子圍著,賞花看猴似的盯看了半天,要是地下有縫,他恨不得鉆進去才好。
“像,果然是像?!?p> “老祖宗好眼光……”
“就是比越哥兒黑了一些,似乎還高了一些?就這臉上卻是要熬個湯藥吃吃才好,我這有個方子……”
……
太夫人適時的止住了議論聲。
“今兒個大夜里的,召大家來,是讓大家認個臉。翼哥兒年紀雖小,卻極有俠義,極有擔當。如今越哥兒在受著苦,張翼愿意為我們徐家分憂,先替著越哥兒的樣子,以應(yīng)付一些別有用心的眼睛。”
“打現(xiàn)在開始,大家伙兒都記住了,別叫混了,他是越哥兒,是少爺?!?p> 一眾女人婆子連忙稱是。
當下便介紹人給張翼認識,徐將軍的正牌夫人姓王,一個四十多歲美婦,只眼角的魚尾紋比老夫人的還深。姨娘姓柳,比王夫人年輕多了,也更漂亮,走路時的身段兒如柳枝微拂,加上一身素服,更見俏麗。
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站著似木頭人似的,只緊抿著櫻桃小嘴兒,一雙毛眼也沒什么神兒,這是太夫人的玄孫女兒,太夫人讓張翼喊她雨兒。
又命丫環(huán)婆子上來見過了,張翼呼出一口重氣,敢情這么個大部隊,就只護著這幾個主家女子呀。
夜已深,眾人各自散去回馬車帳篷休息,張翼卻犯了難。帳篷馬車都挨的近,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散著脂粉香味兒,聞起來就令人粘糊糊的讓人難受,而且?guī)づ窭飷灍岬暮埽h不如外面爽快。
張翼想了想,就出了圍子,卻見黃胡子徐禧就在圍外候著。
見他出來,徐禧一臉古怪樣子,擠眉弄眼的好不容易擠出四個字來:“見過少爺。”
張翼一怔,苦笑道:“禧叔,扮著騙外人的呢,你可別當真了?!?p> 聽他這么一說,徐禧卻嚴肅起來,正式道:“事關(guān)重大,卻是頂頂重要的事情,還請少爺認真?!?p> 張翼撓了撓頭,道:“好罷。”
“少爺?shù)男欣钜雅驳酱筌嚿?,阿??偣苡H自命人看管,少爺你這是要去哪?”
“悶熱的很,我去鳧水?!?p> 徐禧便打了個手勢,一個家將從地上迅速起身,跟了上來。張翼認得,這位家將叫徐禱,據(jù)說善使投矛。
“這是?”
“如今你是少爺,要去鳧水,我等理當護衛(wèi)?!毙祆穆暯忉?。
張翼無語了,只好聽之任之,一個呼哨,小黑就從陰影里竄出來,開心的搖頭晃腦。
洗完澡,張翼不進帳篷了,去大車上找到自己的馬包,掏出一領(lǐng)毯子,準備去方才自己看中的一塊平石上躺一晚,卻被徐禧擋住了。
“你現(xiàn)在是少爺身份,少爺就該去少爺該去的地方,否則,就被人家給看穿了?!?p> 張翼只好作罷,怏怏的鉆進帳篷。
睡具是嶄新的竹席竹枕,躺上去涼涼爽爽的甚是舒服,張翼暗嘆,有錢就是好呀。
一覺醒來,天光微明,外面已有人發(fā)出走動的聲音。
張翼連忙起身,卻見本是玉白色的竹席上留著一個深深的人印子,不由暗自奧惱,就不該光膀子睡的,這下該如何是好。
“少爺?”
張翼正撓頭,簾門外傳來惜畫的聲音,張翼隨口應(yīng)了下,不曾想惜畫閃身就進來了。張翼“啊”的一聲喊,手忙腳亂的就想用毯子把席子蓋上。
惜畫見張翼光著膀子,身上只套著條牛鼻短褲,一張粉臉本漲的通紅,見張翼的關(guān)注點在那席上,輕松一口氣笑道:“少爺與越少爺果真一般模樣,越少爺也喜歡在席子上印人印子玩?!?p> “???”
惜畫將手里捧著的衣物放在床上,輕聲道:“奴婢為少爺梳頭?!?p> 張翼紅著臉,連忙取過干凈的新衣快手快腳的穿了,惜畫比他鎮(zhèn)定的多,服伺他穿衣畢,又拿起一柄黃楊木梳,為張翼梳頭。
“壽叔說,少爺?shù)哪瞧S膘馬還是不錯的,只鞍轡卻是普通了,壽叔自主主張幫你換了。隨行有匹卷毛烏騅馬,看上去瘦骨嶙峋的,跑起來可快了,才三歲口,本是少爺?shù)淖T,如今給少爺騎正好?!?p> “嗯。”
“少爺?shù)鸟R包今后就放在大車上,不用馬屁股后馱著了,福管家為您準備了一個小號的鹿皮袋子,等下少爺把您隨身要用的東西裝進去就行?!?p> “嗯?!?p> “婢子給您在頭上系一個素色額當,老爺剛故去不久,雖說已除服,而且老祖宗有吩咐,出門在外,不必守那些有的沒的規(guī)究。但終究是守孝期間,您的穿著,卻是只能素色的了?!?p> “嗯?!?p> “老祖宗說,你和她們呆一起定是不習慣,只早晚請安做做樣子即可,其它時候隨少爺您的意,但遇事卻要做足少爺?shù)呐深^。”
“少爺?shù)呐深^?”
“嗯,其實說起來很簡單了,就是能指派別人干的事,自己莫要動手就對了,少爺么,就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有事你吩咐壽叔他們就行。”
惜畫臉紅了一紅,聲音陡然就低了下去,“老祖宗指派奴婢今后專門伺候少爺?!?p> ……
人靠衣裳馬靠鞍。
當張翼身著素色窄袖箭服,腳穿薄底鹿皮快靴,腰挎長柄斬鋒戰(zhàn)刀,坐騎卷毛烏騅,鞍懸金絲雕弓,策馬試騎之際,眾人無不喝彩。
車隊繼續(xù)上路。
四騎開道,然后是張翼策馬當先,身后緊跟著的是太夫人一行五輛馬車和平板大車,其中有一輛油壁馬車是越少爺專用的,張翼對馬車不屑一顧,卻便宜了幾個丫頭婆子。
隊伍中最忙碌的是獨眼徐壽。
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前哨飛馬回報情況,然后他就會下達一些張翼看來莫名其妙的指令,其中最頻繁的指令是上馬、下馬,間或安排大車上的仆從與家將調(diào)換。有時走上三個時辰也不讓歇一歇,有時則是五里一停,十里一歇。
張翼頭兩天還新鮮的很,漸漸的就覺著無趣起來。好在老祖宗時不時的會招呼他近窗說說話,問些張翼的過往,專挑他感興趣的話題。她的玄孫女雨兒與她同坐一車,張翼說話時她往往抬頭看一眼,便低下頭去做她的女紅,或是扭頭探看窗外的風景。
張翼忍不住會想,這人小小年紀,怎么老板著一張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