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交待完畢,抖擻起精神先向紅喜兒和綠喜兒福身一禮:“人常說,宰相門庭六品官。雖說你們二人名義上是大夫人可憐我,指派給我使喚的,但其實,是讓你倆來幫助我和如言的。
大夫人的恩情,我記著。眼下這事原本和你們沒有半分關(guān)系。你們?nèi)羰强狭粝聛砼阒覀兏皽富?,那是你們仗義。若是不方便,自管走去。見了大夫人,就說我鄉(xiāng)下丫頭,不知好歹,把你們趕了去了?!?p> 那倆丫頭不過十五六歲,聞言各自也沒有什么主意。不怪她們猶豫,實在是慧雅郡主之威,甚是可怖。
于她們這些丫頭下人面前,那郡主不亞于奪命閻羅。當(dāng)真是讓你三更死,絕對不會留到五更天。
錢如意內(nèi)心里是希望那倆丫頭能隨自己一起去的。不為別的,人多壯膽嘛。
可眼下,那倆人明顯是不愿意去觸慧雅郡主的霉頭的。
錢如意在心里嘆息一聲,招呼凝翠:“咱們走吧?!?p> 她走出去幾步,卻發(fā)現(xiàn)凝翠站在原地沒動。一瞬間,錢如意心頭的孤冷,當(dāng)真是語言無法形容的。
還在家里的時候,她一聲招呼,伯母們無不圍著她轉(zhuǎn)的,別說沒事,就算有事又哪里輪得到她出頭呢。
可如今,就像衛(wèi)如言說的,路是自己走的。也只有自己走罷了。
這一刻,錢如意忽然有些懷疑。懷疑自己一意孤行要到京里來是決定,對還是不對。
假如未來的道路,總是這樣,她一人踽踽獨行,她能走多遠呢?
她下意識轉(zhuǎn)頭……
只見凝翠正憤怒了一雙墨瞳,死死盯著紅喜兒和綠喜兒兩人。原來她并非和紅喜兒綠喜兒一樣,畏懼慧雅郡主,不肯和錢如意同行。
那倆丫頭被凝翠盯的,往后瑟縮成一團。各自垂著頭不敢抬眼。
“凝翠……”錢如意的心頭忽然一暖,連著眼圈都跟著發(fā)熱起來:“人各有志?!?p> 凝翠怒哼一聲:“可見這衛(wèi)家敗壞到骨子里了,竟養(yǎng)出這樣賣主求榮的玩意兒來。這要是在我們家,早拉出去亂棍打死了。呸……虧得我之前還把她倆當(dāng)個人樣子。狗屁不如的東西。”
那倆丫頭被當(dāng)頭啐了一臉,竟然沒有一個敢吱聲的。
凝翠忿忿的走到錢如意身邊,伸手拉住她的手:“如意姑娘,咱們走。刀山火海,我要是皺一下眉頭不姓周?!?p> “我也去?!蓖回5囊宦晜鱽怼?p> 錢如意轉(zhuǎn)頭,只見那新來的女孩兒,剛剛被取了個名字叫做秋香的,越眾而出,怯怯是站著。
凝翠將手一揮:“好,你夠義氣?!?p> 秋香聞言,就要走過來。
錢如意抬手:“留步?!?p> 那女孩兒道:“難道姑娘嫌棄我身單力薄么?”
錢如意搖頭:“你有心,我感激不盡。但你是如言的人,你跟去不合適?!?p> 衛(wèi)如言已經(jīng)將一張帕子在手中攪成麻繩,擔(dān)憂道:“就讓她去吧。多個人我心里也踏實些?!?p> 錢如意還是搖頭,向著衛(wèi)如言福身一禮:“這么久了,一直仰仗你照拂,都不曾感謝。這一禮,莫嫌薄。”
衛(wèi)如言忍不住落下淚來:“早知道……我便孤老在外,又能怎樣?”
錢如意一笑:“莫說這話。你要回來,而且要活的好好的。咱們都要好好的。”
衛(wèi)如言點頭。
錢如意帶著凝翠出門兒去。
但是,說實話,逞能這種事,一時容易。等過后冷靜下來,那心里當(dāng)真是十八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還沒走到慧雅郡主那里呢,錢如意后背上已經(jīng)冒了一層又一層冷汗,幸虧天冷,穿的厚,要不然背后的衣服肯定不知道濕透幾次了。
凝翠倒是無所畏懼。大約是她自幼跟隨周玉郎,從來就不曾真正面對過什么危機磨難。
轉(zhuǎn)過一帶矮墻,眼前豁然一亮。
嚯……
錢如意都差點兒忘了她來這里干什么的了。
只見好大一座門樓,飛檐斗拱,金碧輝煌。兩扇朱紅色的大門上,釘著密密麻麻的銅釘。
大門兩邊陳列著人高的石鼓,石鼓前段分別蹲著一頭高不見頂?shù)臐h白玉麒麟。
石鼓是文官的象征,麒麟是武官的標(biāo)志。尋常人家,誰家門前敢擺這兩樣?xùn)|西,是要問罪的。
可是,這兩樣?xùn)|西就顯赫赫出現(xiàn)在衛(wèi)家后宅之中。無端的顯得威風(fēng)不足,啼笑皆非。
而且這規(guī)制……
錢如意下意識去數(shù)門上的銅釘,可是數(shù)了三遍沒數(shù)清。反正,參考這大業(yè)帝都城門樓子的樣子,面前這大門,這石鼓,這麒麟,就算不是親王也得是個非同一般的侯爺才能震住啊。
怪不得那慧雅郡主飛揚跋扈,無法無天。她所受皇恩之浩蕩,當(dāng)真是非同一般。說對普通人生殺予奪,毫不奇怪。
錢如意忽然覺得自己脖子根兒涼颼颼的。轉(zhuǎn)頭拉住凝翠:“咱還是回去,另想主意吧?!?p> 凝翠一愣:“為什么?”
“那個……”錢如意面露難色:“我怕死?!?p> 一瞬間,凝翠看錢如意那眼神兒啊,簡直要將她鄙視到塵埃里。
錢如意歪著腦袋站在那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被鄙視就鄙視吧,又死不了。要是進了眼前這個門兒,那可是進了鬼門關(guān)了。
到時候哪里吃后悔藥去。
這時,從大門內(nèi)走出兩個人來。當(dāng)前的男子一眼看見錢如意,頓時眼睛一亮:“哈……”
錢如意轉(zhuǎn)頭,裝成不認(rèn)識那人的樣子。
那人伸著一根手指,直要戳到錢如意腦門兒上來,聲音里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爺就說昨兒晚上肯定不是看花眼,老三還騙我,說我喝醉眼花了。這是什么,這是什么?”說著伸手就要去扯錢如意。
凝翠慌忙將他撞開,用身體把二人隔開:“你是誰???怎么這樣莽撞?”
那人伸手,想要將凝翠推開。可是,正在氣頭上的凝翠,定定的站著,分毫不曾轉(zhuǎn)移。
“嘿……”那人見狀,將凝翠上下打量一番:“我說你這丫頭,是生鐵鑄成的么?怎么這樣重?”
“你是誰啊?”凝翠不答反問。
錢如意趁機轉(zhuǎn)身就走。
“別走。”那男子見狀,繞過凝翠就要去追錢如意。
凝翠忍無可忍,伸手三下五除二,將那人胳膊反扭在背后,摁在了地上。
“啊……”那男人發(fā)出一聲哀嚎:“救命,疼死我了……”
跟在他身旁的隨從早已出手。一招將凝翠逼開。
那男子得了自由,撒腿就去追錢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