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想要什么?連著上回的獎勵,只要你說出口,我都可以滿足你?!蹦腥诉呎寰七呎f。
“真相。”
于趙亞力來說,從小便物質(zhì)無需,擁有一切的他自然不會有這方面的需要,而經(jīng)歷了之前的事后,情感上也趨于不需,唯有這一切的真相讓他稍微掛點心。
“哦?”翰元祖師少有地?fù)P起音調(diào),視線余光掠過少年炯炯神情,“關(guān)于誰的真相?”
“許廣茂?!鄙倌昝摽诙觯拔蚁胫浪麨槭裁从心愕摹ㄆ鳌??!边€有,他與自己的父親到底有沒有人命上的關(guān)聯(lián),他和陳善濃又到底做了怎樣的交易?很明顯,他的身份根本遠(yuǎn)不止四中校長這么簡單。
男人揮一揮袖,換了個姿勢慵懶地往前靠了靠:“他是我的后人?!?p> 聞言,趙亞力驚愕出聲:“什么?!”
前者搖晃杯中殘酒又笑道:“也可以說不是?!?p>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少年再忍不住此人擠牙膏似的說話習(xí)慣,可憐自己的心臟正承受過山車一樣的沖擊。
朔方樓的人都知道,翰元祖師平日里少言寡語,交代事情多是一個眼神或是手勢,而此番木屋外的少年人根本讀不懂他眉宇間的情緒,只得一再出言:“細(xì)數(shù)他祖上四代,曾被我的后人收養(yǎng),繼承我法器這件事,不奇怪。至于你心中想問的真正問題,該自己去尋答案。”
被看透心思的趙亞力不自覺舔舐唇角,遂立即撇開話題:“對了,紅墳的眼睛怎么辦?”
飲下杯中殘酒,男人忽而神情落寞起來,沉默半晌,忽而幽幽開口:“夜鴆王瞳,劇毒之尊,唯龍涎不治?!?p> 聞言者眉頭一挑:“這個龍涎……現(xiàn)代話是不是龍的口水?”咧咧嘴,這可真夠重口味的,沉默半許,趙亞力一敲腦袋:“不對,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龍?那不就是古代人民的一種圖騰崇拜嘛?”先不管是不是唾液,龍這種生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從小到大所形成的觀念一直敲擊著趙亞力的思維。
前者朝少年投去一絲意味深長的眼神,不再言語,舉樽痛飲后擺擺手,趙亞力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與竹林剝離,待他本人察覺之時,已站在朔方樓的大廳外。
“我操???”這什么鬼法術(shù)!大變活人?不過毫秒之差,眼前的風(fēng)景卻已天壤之別,幽深竹林秒變堂皇大廳,身旁的人來來往往,或衣冠楚楚,或道袍加身,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他們的樣子看上去似乎早已知曉自己此生所求,而少年人卻是這里唯一茫然的存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在哪;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少年將木盒放進(jìn)口袋,離開了朔方樓。
司機(jī)何渡透過后視鏡看向趙亞力:“少爺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可是朔方樓沒有給出少爺滿意的答案?”
趙大少爺冷嗤一聲:“答案?那模棱兩可的回答也好意思叫答案?老子當(dāng)然不滿意!”說起來就來氣,既然那個許廣茂算他翰元祖師半個后代,也就是說那些人命他要負(fù)起一半的責(zé)任,能力如此強(qiáng)大卻無作為,簡直就是在犯罪;害了紅墳丟了半條命,最后還腆著個臉跑來帶走她,帶走也就算了,傷也不給人治……趙亞力暗嘆一聲,回想起幾個月前櫻花樹下的畫面。
……
“什么?你要自己作餌?我不同意?!?p> “如果不用這個方法,我們永遠(yuǎn)都別想抓個正著?!鄙倌甑痛姑佳郏骸澳闶稚系臄嗄钛捉裢砭褪瞧谙蕖薄绻幻半U就只有等死?!?p> “那我也不能讓你去送死?!?p> “我腦子轉(zhuǎn)的這么快,當(dāng)然不會那么容易翹辮子?!庇樣樢恍?,剛?cè)舨皇羌t墳及時趕來,說不定真就翹辮子,這大話說出來連趙亞力自己都不信,他補(bǔ)充道:“再說了,即便我死了,就像你說的,也不過是輪回的一種狀態(tài)而已,怎么你比我還緊張?”凝望紅墳一臉躊躇,少年笑出了聲。
萬怨之祖沉默著撇開目光,“那不一樣……那是……”在祭祀陣法中消失的靈識不會飛往輪回門,而是供祭祀對象食用,若祭祀對象不殞身就意味著祭祀者永遠(yuǎn)告別了輪回機(jī)制。
趙亞力打斷紅墳,捏著煙的手彈了彈煙灰,“有些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活在怎樣的世界里,相較之下,我是幸運(yùn)的?!鄙倌觐D了頓,拍了拍一臉憂容的人兒,淺笑道:“我既然已經(jīng)做出決定,你就只有配合的權(quán)利,沒有商榷的余地,畢竟,我好歹是個校霸?!?p> 太過冗長的緘默只剩風(fēng)偶爾掠過,不知道思量了多久,紅墳才緩緩應(yīng)下:“我會……盡全力保護(hù)你的……”
“嗨,雖然您老人家能力強(qiáng)大,但好歹是個女孩兒,保護(hù)這種話,怎么都該由男人來說。”趙亞力的大男子主義深入骨髓,但他并不覺得這樣的思維是錯誤的。
紅墳莞爾一笑,倒可稱得上凄美,她真摯道:“謝謝你。”
……
那聲謝謝恍猶在耳,人卻已經(jīng)消失在了茫茫城市里,夜深人靜的時候,腦??倳唤?jīng)意間浮現(xiàn)那場驚險至極的對峙里,她渾身是傷卻依舊護(hù)人于身后的模樣。
有時候趙亞力會陷入深深的自責(zé)當(dāng)中,比如當(dāng)初為什么瘋了似的讓她救陳善濃,他無法責(zé)怪陳善濃與校長的勾結(jié),卻一再自我討伐。
車內(nèi)不知何時響起了溫潤悠揚(yáng)的嗓音:
“平靜的生活像是沒拆封的香水,
墻角的球鞋不知何時落滿了灰,
我們在瑣碎的生活里支離破碎,
就著酸甜苦辣慢慢入睡,
醒不來,總也醒不來,學(xué)會打破夢境,
勘探世界之外……”
少年微蹙眉頭傾聽歌詞,最后開口:“這誰的歌,還蠻好聽的,什么名字?”
司機(jī)想了一會兒:“哦,這是那個,那個現(xiàn)在最火的那個,誰來著?對,明澤也,就是他。這首歌好像叫《倒下》,我女兒很愛聽……”
沒等前者說完,趙亞力嚴(yán)聲打斷他的話:“關(guān)了關(guān)了!什么爛歌!”語畢,少年眉間挖出一條運(yùn)河,手肘撐著車窗扶額,一張臭臉擺在展覽廳可算做后現(xiàn)代主義的代表雕塑。
何渡瞄了一眼后視鏡里趙亞力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關(guān)掉了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