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這一座鋼鐵大都市,以黑渠為界,分南北兩部。
南城,華光溢彩,摩天大廈林立,鋼鐵霓虹完美融合,歌舞升平。
北城,多簡陋殘破,大抵是些幾十層的老式鋼筋混凝土建筑。它們陳舊而笨重,如一頭頭蹲伏在黑暗中茍延殘喘的巨獸,或垂垂老去,或已經(jīng)死去。
在北城最北部邊緣的幾公里寬,幾十公里長的一塊狹長區(qū)域,就更是荒涼了。
觸目處處街道冷清,廢棄物堆積,野草滋生,藤蔓瘋長。
夜晚來臨,籠罩在漆黑當中,遙望過去一片死寂。
只有走到近前,才能聽聞樓宇間風聲嗚咽,猶如鬼泣。
一派敗破氣息,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其中偶爾響起的尖厲呼號,才會讓人驚覺,這些荒廢如鬼域的建筑內(nèi),居然還有人跡。
兇器。
獰笑。
血腥。
殺戮。
打破這些死寂的,不是歡快,而是無法言訴的惶恐暴虐。
這里就是北郊。
北城有條規(guī)則——
夜晚不要出現(xiàn)在北郊。
白天,最好也不要。
否則,你失去的絕對不僅是錢包跟貞操。
在這里,秩序只是相對的秩序。
而混亂,卻是絕對的混亂。
北郊南部邊緣,一處荒廢的商住兩用區(qū),錯落著十幾座大樓。
最右側(cè)的5號樓,地上部分有二十五層,一至三層此前應是商場或者大會議廳,現(xiàn)已空空蕩蕩,灰土垃圾中生滿了雜草,不復舊日繁茂。
大樓頂部走過火,燒毀了上面十幾層。
月光晦淡灑下,空洞的落地窗戶張開黑漆漆的嘴巴,要吃人一樣。
整座大樓,只有中間十幾層還隱約著燈光,似有人居住。
其中一層的某個窗子,被厚厚的簾布遮住,從外面看不出一點光亮。而室內(nèi)頂壁上,卻懸著一盞高能電熾燈,將整個房間映照通明,纖毫畢現(xiàn)。
在這個電力相對昂貴的城市,尤其這很少通電的邊緣地帶,這很奢侈。
這是一個十幾個平方的單間,一張單人床,一套桌椅占據(jù)了房間大半面積。
床只是普通硬板床,覆著一層米色薄毯,上面連枕頭都沒有。
椅子也只是普通的合金椅子,二手的,上面發(fā)黃的白色標簽還沒有撕下。
桌子是個簡易工作臺,灰色磨砂合金桌面很是平整,上面擺放些機具,靠墻桌角摞著幾本厚書。
斯是陋室,但這些機具卻構(gòu)造精密,保養(yǎng)得很好。只是因為陳舊的關(guān)系,運轉(zhuǎn)時發(fā)出超標的噪音。
可工作臺前穿著寬松工服的男生并沒有受到噪音干擾,雙手穩(wěn)定,始終保持著規(guī)范操作。
陳舊的阿爾法半自動雕機,在張一手上輕盈的半律性振動,比毛發(fā)更要纖細的鉆頭正微雕著一小塊高分子膠皮的表層。
鏤雕。
然后是鉆雕。
之后是蠟雕。
雖然還沒學會也用不到隱雕跟冷雕氣雕這些更高端的技藝,但就目前這些雕法而言,難度已經(jīng)很大了,尤其是操刀者只是個業(yè)余的高中生。
張一的速率并不快,可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雕機按鍵上的按動卻極具靈動美感,如鋼琴家彈奏鍵盤般優(yōu)雅,流暢而生動的跳躍出一曲韻律悠揚的歡快樂章。
如此專注操作,對于訓練有素的專業(yè)人士來說,都是極辛苦的,難以始終保持穩(wěn)定狀態(tài)。
但穿著厚重半舊工作服面容青澀的張一,卻堅持了下來。
超越年齡的專注,讓人完全覺察不出他僅僅十六七歲。
隨著主機的轟鳴聲漸小,張一緩下手上的工作。
拈著手上雕琢出來的皮紋,雖然疲倦,可眼眸中卻充盈喜色。
軟雕相比硬雕,在雕琢工藝上,困難了不是一點半點。
掌握這門技藝,張一這些時日真的花了很多功夫,也付出很大的代價。
但如果沒有前身修習劍道的扎實底子,也絕對做不到如此程度。
正所謂一法通,百法通。
“呼”
順利的完成這一道工序后,張一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可是,這放松也只有一瞬,隨即又緊張起來。
坐直身子,探頭到一具高倍鏡前,瞇著眼,透過鏡頭,仔細觀察后,張一小心翼翼從黑色保濕盒里拈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布料,淡褐色的,纖薄如紙,紋理如動物的皮革。
這是一塊特制的哞皮,也是張一目前能弄到的最好的一塊拭布,勉強可用來做精細擦拭。
保持合適的力道,均勻摩擦。
張一仔細擦拭打磨著指間那片皮紋。
肉皮一樣呈半透明狀,規(guī)整后只有指頭大小薄薄的一片,上面雕刻出一道道細密的紋路。
隨著擦拭拋光,紋路越發(fā)的清晰,很像手指上的紋理。
或者說,就是指頭上的紋理。
張一需要的,就是一張刻好指紋的皮。
將這膠皮細密紋路上更微小的毛刺打磨掉,并擦拭拋光,讓這塑膠薄片上雕琢出來的紋理,跟常人指紋一樣的柔和自然,又不失清晰細膩。
大概過了五分鐘,當那塊哞皮泛出瓷器一樣的亮光,張一便停下手來。
這已是恰到好處。
拈起膠皮,將條條紋理跟終端拍攝的照片以及模具上印下的指紋比對,形態(tài)溝壑,皆絲毫無差,就像是剛從那跟指頭上切下來的一樣,幾可亂真。
只是可惜,亂真不等于真。
這終究不是活人的肉皮……
東野在夏聯(lián)目前綜合排位第十九,而在三十年前,這個排名曾經(jīng)是前五。
一百年前,這個排名,更是能穩(wěn)定在前三。
雖然經(jīng)濟日益衰退,江河日下,但依舊有幾分昔日重鎮(zhèn)模樣。
市區(qū)監(jiān)控嚴密,無數(shù)的電子眼,構(gòu)建成天網(wǎng)恢恢,幾無疏漏。
在那里,每一個市民都被天網(wǎng)覆蓋,監(jiān)控,出行超過限定區(qū)域,必須要在界點接受指紋檢查。
如果沒有足夠的權(quán)限,或者合理的理由,便無法通行。
這是最有效的隔離,監(jiān)察,控制,幾乎沒有死角。
在夏聯(lián),乃至整個世界,指紋都是人體很獨特的一處所在。
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
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指紋。
每一個人的指紋,都藏著人體內(nèi)宇宙的信息。
它,是每個人獨有的名片。
要靠假指紋,絕沒有作弊成功的可能。
因為界點的檢測,不僅在于指紋的紋理差異,還關(guān)乎指紋的活性。
只有真正生長在活人血肉皮膚之上的活體指紋,才能通過系統(tǒng)的判定。
而張一此刻制造出來的這片指紋膠皮,雖然無論從材質(zhì)上,還是工藝上,都跟真正的皮膚沒有差別,上面微雕出來的紋理都可亂真,形態(tài)完美。
但是,它終究還是假的,是死的。
沒有活性,就絕對不能通過界點的檢查。
所以看起來,張一剛剛做出來的成品,再逼真,也只是廢品。
他的辛苦,也只是無用功。
勤奮的青衣
我發(fā)布的每一個章節(jié),都反復修改過,其中有的章節(jié),修改不下十次?;蛟S我寫的不夠爽,不夠好,但絕對夠認真。我會盡量不出現(xiàn)一個錯字,一個病句。我覺得,這是對自己作品的尊重,也是對讀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