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郭旭聽說楊得勝調(diào)了兩千兵馬搜山,一下子跳起來高高站在石床上急道:“那他們遲早會搜到這里來,我會連累你們的?!?p> 那老三淡淡的道:“他們找不到這里?”
郭旭不放心的看著他:“三師叔是吧?你真的肯定?!?p> “我是你三師叔祝玉亭。這里是你師公歸隱修煉的地方,豈能讓外人輕易找到?你先安心在這里聽師公教誨,必定讓你受益匪淺。那冉永曾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東海王會將他送到鄴城成都王那里,可是他這兩天很忙,抽不出人手。”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他們曾在我家里做客嗎?”
“這么說……你就是祝家莊莊主?”
祝玉亭笑著拍拍郭旭的肩膀,默默的收起碗筷木盤,轉(zhuǎn)身去了。
老人看著祝玉亭消失的地方,無限感慨的道:“當年我選擇這里歸隱,玉亭這孩子就在附近建了個莊子,照顧我這老頭也三十年了。”
“三十年?”郭旭十分敬佩,“師公的弟子,武功肯定厲害,要是出去闖蕩江湖,那肯定是個名滿天下的人物。”
“老三這人生性淡泊,不像其他幾位師兄弟,一心只想修身養(yǎng)性,這點真是很像我。”
郭旭好奇的道:“那我其他幾位師叔都是誰?肯定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吧?”
老人笑笑道:“老四后來聽說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天機老人……”
“允天機?!”郭旭脫口而出,這下真是大出意外,想不到允天機居然也是自己的師叔。
“老七林落英,就是你的母親?!?p> 這個郭旭倒是沒怎么意外,電視上也經(jīng)常演了,師兄師妹終成眷屬也是人之常情。
“那其他兩個呢?”
老人沉默了半晌,終于一擺手道:“他們……我已經(jīng)忘記了?!?p> 郭旭知道其中必有隱情,也不敢多問。忽然又饒有興致的道:“聽說四師叔天機老人能掐會算的,這都是師公教的吧?那你豈不是更厲害?”
他那好奇的樣子把老人逗笑了,道:“哪有這么神奇?那只不過是江湖上的人們夸大其辭了,只不過……”
“只不過怎樣?”
“天下之事,逃不出一個‘理’字,萬物運轉(zhuǎn),總會按照它自己特有的規(guī)律。你肚子餓了,總要吃飯吧?要吃飯,你得去買米吧?要買米,你得有錢吧?那你就要想辦法賺錢是吧?按照這樣的規(guī)律推理,你就可以大概了解一些苗頭了?!?p>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終始,達人心之理,見變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門戶。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郭旭沉吟著,若有所悟。
半晌,郭旭突又問道:“這么說來的話,所謂冉永曾是魔王,是救星,這都是無稽之談了?就他這樣一個小孩,不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征兆吧?”
這話好像觸動了老人的心事,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洞頂。
郭旭擔心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敢再多問。
老人卻自己笑了,撫摸著郭旭的頭說道:“你這孩子,挺聰明的,能夠舉一反三,難怪你父親放心把事情托付給你。但是我告訴你,冉永曾未必是什么魔王救星,但是說的人多了,他就會變成真的魔王,真的救星,你知道嗎?”
這下郭旭反而糊涂了:“為什么?”
老人不答,站起來走開幾步,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郭旭,撫著胸前長須道:“我身在這深山之中,對天下大勢卻也有些了解。那些什么長沙王、成都王都把冉永曾當成滅他們司馬家天下的魔星,其實,真正的禍患,是那些胡人,尤其是匈奴?!?p> “為什么這樣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人兇狠殘暴,掠奪成性。這些年來,朝廷把胡人內(nèi)遷,試圖將其同化,可是這談何容易?如今各個藩王征戰(zhàn)連連,內(nèi)耗嚴重,元氣大傷,還經(jīng)常借助胡人兵馬來打擊別人。那些胡人如今還是一盤散沙,如果有人能站出來,統(tǒng)一號召,以胡人的天性,那就好像睡在身邊的餓狼醒來,當然老實不客氣,豈會不把睡在旁邊的你給生吞活剝了?剩一點骨頭渣子就算是感恩戴德了?!?p> 郭旭不由得冷汗連連,說道:“難怪劉沈劉大人要說亡族滅種的大禍就在眼前呢?!?p> 老人道:“這并非是危言聳聽。如果我猜想不錯,胡人如今已經(jīng)開始暗通聲氣,統(tǒng)一聯(lián)合的日子恐怕已經(jīng)屈指可數(shù)了。就聲望和能力來說,現(xiàn)在成都王身邊的劉淵,此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p> 在怡紅院的時候,郭旭也曾經(jīng)跟小紅葉和明月心說起過“劉淵”這個名字。當時那些內(nèi)遷的匈奴貴族多半都改姓劉,劉淵這個名字雖然看似是漢人,其實是匈奴人。歷史書上寫的,這個時候,他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jīng)被匈奴人暗中推舉為大單于。
老人繼續(xù)說道:“時勢需要英雄,冉永曾就是天機這孩子計劃造就出來的一個時勢英雄。”
郭旭奇道:“造就出來的英雄?”
老人點點頭道:“時隔不久,又傳出冉永曾是滅亡司馬家天下的魔星,這個肯定是從胡人那里傳出來的。單就這一點來看,已經(jīng)開始有人暗中領導這些胡人了,他們就是想借助朝廷的勢力,名正言順的鏟除他們自己的心腹大患。這也說明,這些胡人他們已經(jīng)相信了允天機的那個彌天大謊。”
郭旭沉吟著點頭,似懂非懂,這些斗爭的手段,真是太波譎云詭了。
老人繼續(xù)說道:“可是他們忘了一件事,叫三人成虎。一件事一個人說出來可能沒有人相信,可是千人萬人都這么說,如果人人都相信,那么謊言就會變成真實,再也不可扭轉(zhuǎn)?!?p> 郭旭終于有點懂了:“按照師公的說法,雄風鏢局的這個死鏢任務,也是讓別人相信這件事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了?”
老人看著郭旭,點了點頭。
郭旭心里有點不舒服。這么說來,那雄風鏢局從一開始,就是注定拿來犧牲的。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父親郭雄會不會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呢?他跟允天機是師兄弟,恐怕還是了解允天機的想法的。
如果父親郭雄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那他為什么還寧愿犧牲雄風鏢局,犧牲這幾十個兄弟的性命呢?
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父親郭雄不惜犧牲自己,犧牲鏢局,犧牲這么多人甚至犧牲自己的兒子,他是完全認同允天機的說法的,他也完全贊同允天機的做法。
從另外一個方面說,允天機也是相信自己的二師兄會接受,所以才會托付給他。
郭旭想明白了這一點,突然就被感動了,胸中的熱血也沸騰起來。
相隔千里,不說一言,相互信任,肝膽相照,這才是真正的情義!
這些雖然只是這個夢魂山老人的猜測,郭旭卻覺得合情合理。
這個老人蝸居在這個小小的山洞了,卻好像天下的事情都在他的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