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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傳

第三十五章 山棗與山茶

折柳傳 小犬獵狐 2390 2019-04-02 06:01:47

  一羽林力士叩開唐家別業(yè),喘著粗氣給尚文卿轉達了尚總旗的口信。

  尚文卿聽說自家大哥已經回到了蘆草坊,又要請廚班整治宴席,而且這回是大辦特辦,尚文卿不禁心癢難撓,當即連竄帶跳、火急火燎尋到山棗、山茶二女跟前,好言央求兩位使女姐姐提供車駕轎輦給他兄妹相乘。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尚文卿浸淫在羽林衛(wèi)番子、緹騎扎堆的環(huán)境里,饒是學來不少他自己都不解其所以然的黑話、諢話,此時搜腸刮肚使將上來,直把兩名使女逗得面上泛紅、不住掩嘴吃笑。

  婢子丫鬟這個群體,與主家立有投寄身契,不脫賤籍便永為家奴,婚配嫁娶等事全憑主家安排。一些運氣好的婢子,或嫁作主家妾室徹底翻身脫籍,或遇上貴人得以贖買脫籍;運勢一般的,也有主家為其安排門當戶對的親事,而運氣差的,則為主家所錮,終身不得婚配,抑或干脆被轉賣、轉送給不堪之徒。

  山棗、山茶兩名使女在唐家毫無地位可言,不然不會被安置到這無人問津的別業(yè)中居住,長此以往,只怕這二人會被唐家上下徹底遺忘,最后被許給司閽老頭之流,渾渾噩噩過完下半輩子。

  因緣際會,時來運轉,尚文詔入住別業(yè)宅子后,唐七便差使兩女伺候尚文詔,初時兩人視尚文詔為外人,見尚文詔一副皮開肉綻慘兮兮的模樣,心里都老大的不樂意,哪知后來尚文詔竟被拔擢得官,這下兩女哪里還肯輕易罷休,若是被人家瞧上了,即便做不成正室,做個妾室也是極好的,總比永遠做個卑微的下人要強上許多。

  山茶將平日里用來拖拉米面的平板車與拉車的健騾牽出,對尚文卿道,用這騾車可以,但必須得帶上她二人同去蘆草坊,山棗則在一旁添油加醋補充說,尚公子近日來習慣了由她姐妹兩個照料起居,那是等閑離不得她姐妹倆的。

  尚文姝聞言,臉色不大好看,暗自揣摩起這兩名婢女的用意和居心。

  尚文姝憶及自家大哥生性怠惰,又是個好心腸的,難免被這兩個陌生的女人趁隙而入,尚文姝眼角余光瞄到兩名侍婢正在瞧著自己,倏然施展出極厲害的少女外功,臉上瞬間多云轉晴,音容笑貌宛若春風拂過暖陽一般。

  尚文姝偏過頭來,巴望著她二狗哥,眼瞼極有規(guī)律地上下眨巴,其節(jié)奏直如某一時空里威名赫赫的摩斯電碼一般,不停向尚文卿傳遞著絕秘情報,她寧愿走回蘆草坊,也不愿家中突然多添這么兩口外人。

  可惜的是,二狗并不能識別出來,只道妹妹也殷切期盼及早趕回去吃肉喝酒,想也沒想便點頭答應了兩位使女姐姐。

  山棗、山茶兩人把平生最值錢的物什都拾掇出來貼身攜帶好,又將日用、衣裳等盡數(shù)收進行囊包裹里,大有一副一去不復返的架勢,兩女坐上平板騾車有一句沒一句低聲閑聊著,只等著石二駕車出發(fā)。

  尚文姝狠狠在尚文卿大腿上掐了一記,尚文卿直呼痛殺小命、嗚呼哀哉,卻沒搞清楚自家妹子為何下此毒手。

  ——

  一行人還未拐進金口街里,尚文卿便聽到了劉棟的咧咧聲,那響動仿佛是在與人劃拳。

  “哎喲,文卿小兄弟回來了。”

  黃全財正被劉棟這粗坯灌得苦不堪言,眼見尚文卿、石二一行趕著騾車過來,立時抓住機會擺脫了劉棟的魔爪,上前招呼尚文卿。

  一旁,唐姀問尚文詔道:“賢弟,那就是小弟、小妹??!?p>  冬月天寒地凍,唐姀仍撐著把折扇,她可不是要用這扇子扇風乘涼,而是要借扇子遮掩住光禿禿、不顯喉結的脖頸。

  尚文詔點點頭,招呼尚文卿與尚文姝速速過來入座。

  唐秀只育有一對子女,唐姀是家中輩分最小的那一個,平日里最是希望能有對弟弟、妹妹,眼下見到尚文卿、尚文姝這兩個少年,唐姀心底很是喜歡,大有親近之意。

  唐姀雖然已經扮作了男裝,但并不是全無破綻。尚文詔與唐七回到蘆草坊之前,唐姀便領著幾個保鏢登門拜訪,其間郁牧川與戴紀兩人便都識破了唐姀乃是的女兒身,只不過沒有點透,仍口稱唐姀為公子。

  尚文卿與桌上各位長輩一一見禮,尚文姝緊隨于其后,少女隨意一瞥,瞧見了唐姀正向她投來溫和的笑容,尚文姝面龐微微泛紅,回以微笑又福了一福,尚文姝再定睛一瞧,也看出了唐姀的與眾不同,正猜測唐姀身份時,跟在她與尚文卿身后的兩名使女驚訝道:

  “小,小姐!小姐怎么在這里?!?p>  山棗、山茶兩人動靜極大,嘴里話沒說完,又即沒頭沒腦上前對唐姀恭敬施禮萬福,席間眾人見狀,不論先前有沒有參透唐姀的身份,眼下全都停杯投箸,大伙一會兒瞧瞧那兩名婢子,一會兒又瞧瞧唐姀,全都啞然不語。

  唐姀氣急,被這兩個多事的婢子說破了身份,又被大伙這么來回盯著看,心里那是老大的不好意思,一時羞憤難當,只“哼”出一聲,狠狠剜了山棗、山茶兩人一眼,便紅著臉頰站起身來急急逃離了酒席,唐姀逃開金口街時,又扭頭回望,不忘觀察一下尚文詔是何種表情...

  唐七見小姐狼狽走脫,便也離席,大步流星躡跡銜尾在后,應當是要直接護送唐姀打道回府了。

  尚文詔無奈搖頭,心道:“難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席上眾人被這一出搞得不知該作何反應,尚文詔起身舉杯敬酒,笑嘻嘻地招呼大伙該吃吃該喝喝,于是大家伙便繼續(xù)熱鬧,該劃拳的繼續(xù)劃拳,沒吃飽的繼續(xù)夾菜,仿佛剛剛那一出并沒有發(fā)生一般...

  時至一鼓,歡宴進行到尾聲,尚文詔正與劉棟、徐善生閑聊之際,感覺有人在拍他后背,望后一回頭,卻見來人正是師叔李謙,于是尚文詔趕忙對席間親朋告罪,與郁牧川兩人將師叔迎入屋內敘話。

  郁牧川拜過李謙,將他被晉王點入天策軍等事告知了師叔,李謙聞言勉勵郁牧川幾句,便遣郁牧川出屋,單獨留下尚文詔在屋內與他密談。

  李謙發(fā)鬢潮濕,掛在額頭上的細密汗珠清晰可見,明顯是匆匆趕來此處的。李謙大口飲光一碗熱茶,對尚文詔道:

  “六郎,今日那位大人怕是出城去了?!?p>  尚文詔蹙眉捏鼻道:“師叔是如何知曉的?”

  李謙挪挪座椅,挨近尚文詔一些,低聲道:“為師跟了那幾名唐府的火夫數(shù)日,發(fā)覺這伙人日日飲酒、賭骰子,于是為師便跟著這幾人進到了賭坊,摸到一根新線?!?p>  尚文詔屏息道:“那又和那位大人有何關系?”

  李謙道:“那位大人在京師時,親兵護衛(wèi)不多不少,都是固定的幾人,平日里若是有害病的、休沐的,便會從你那衙門里補充人手,為師現(xiàn)在已替你摸清了其中幾個雛兒的底細了,至于往后該怎么辦,還是由你定奪?!?p>  尚文詔聞言大喜過望,行禮如儀拜謝過李謙,便再詢問道:“請師叔將來龍去脈詳敘與弟子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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