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水淹沒口鼻那一瞬，小唐腦中俱是媽媽那憔悴疲憊的臉。
自己是單親家庭，媽媽為供養(yǎng)自己讀書不知吃了多少苦。
現(xiàn)在自己不在了，媽媽該多么傷心。
眼淚源源融入江水。
對不起，媽媽。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一定不再沉迷于游戲與直播，好好讀書，將來讓你榮耀幸福。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再當(dāng)您的兒子，勤勞上進，讓你不再那么疲憊辛苦。
對不起……
小唐驀地睜大了眼睛，狠狠看向頭頂天光的方向。
好想，再活下去。
那個導(dǎo)致了一切的罪魁禍?zhǔn)?，老娘們兒，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
……
以靈魂狀態(tài)懸浮在大巴車外的吳麗花遍體生寒。
側(cè)過臉，她無法直視如此怨毒的目光。
陳石淡定的呆在系統(tǒng)空間，抓緊時間煉藥。
五號任務(wù)目標(biāo)仍舊生龍活虎？很好，繼續(xù)保持。
……
吳麗花捧著頭。
頭很痛，心很累。
耳邊詭異的聲音一直縈繞不去。吳麗花煩燥得想砸東西。認(rèn)錯，為什么？
吳麗花以為接下來她會如之前那般醒來。
但，沒有。
她直接附身于祖孫三代中的奶奶。
她們一家四口，全在大巴車上。
其中最小的是個一歲嬰兒，剛會喊媽媽。
吳奶奶，七十一歲。一子一女。
她在司機與吳麗花吵架時并沒留意。
她一心只留意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孫子，與抱著小孫女的媳婦。
到后來大巴車開始放棄路線，忘我狂奔時，方才抓緊扶手，開始打量具體情況。
只是遲了。
車已沖往江水。滿車人驚駭欲絕。
……
冰冷的江底。
吳奶奶幫著媳婦托起孫子孫女。
滿心悔恨。
如果早前司機挨打的時候我出個聲就好了，至少可以攔上一攔。
怎么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這地步。
我已老了。這把老骨頭，就算被人打折了又如何。
可憐朗朗和小月……
淚水自昏花的眼內(nèi)流出，混入江水。
……
后續(xù)的事情對吳麗花來說就像個無止境的輪回。
她的靈魂無法自控的依附在一家四口中的媳婦身上，所有記憶與情緒傾注入?yún)躯惢ǖ哪X海。
阿芬，二十八歲。全職家庭主婦。
育有一子一女。
大兒朗朗今年五歲，小女小月上周剛過一周歲生日。
事情發(fā)生時，阿芬正抱著小月喂她喝牛奶。
小月剛剛結(jié)束母乳喂養(yǎng)。
看著身邊以慈愛眼神看著自己與孩子的婆婆。阿芬琢磨著等孩子再長大些，還是去找份事來做?，F(xiàn)在只靠孩子爸爸一人掙錢，全家五六口等著吃飯，壓力實在太大。
車內(nèi)忽地天旋地轉(zhuǎn)，她抱著小月幾乎摔了出去。朗朗幸得他奶奶扯住，不然肯定撞到滿臉鼻血。
車已入水。
這是，怎么回事？
……
因為乘客與司機的爭執(zhí)而導(dǎo)致了現(xiàn)在的絕境？
得知事情來龍去脈的阿芬悲憤難言。
回望同樣一臉絕望的婆婆，阿芬淚如雨下。
我們也就算了，可兩個孩子何辜。
對不起，寶寶。
媽媽沒有挺身而出，為你們撐出一個更好的世界。
不要再說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一刻，這樣的念頭斷送的可能就是你自己與親人的性命。
對不起，對不起，寶寶。
我是媽媽啊。應(yīng)該更有勇氣。被打幾下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我當(dāng)時站出來，車或許就不會出事，婆婆與寶寶們就不會死。
……
過于強烈的情緒讓吳麗花心中像壓了塊石頭。
她閉著眼睛翻來覆去，眼淚浸濕了枕頭，派出所的值班女警趕緊過來想推醒她。可叫了半天，吳麗花毫無反應(yīng)。
她仿佛陷入夢魘里一般，只是呻吟慘叫，卻睜不開眼睛。
派出所趕緊聯(lián)絡(luò)吳麗花的家屬。
系統(tǒng)空間內(nèi)，陳石捏捏手指，問秦廣王，“是不是地府出問題，五號目標(biāo)被枉死鬼什么的纏上了？”
秦廣王敲打著鍵盤，小光球明顯有些黯淡，“當(dāng)前數(shù)據(jù)崩潰，正在恢復(fù)中?！?p> “不過因果有序，作了孽卻想沒報應(yīng)，怎么可能？”
陳石淡淡一笑，秦廣王冰冷的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帶感吶。
……
在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后，吳麗花發(fā)現(xiàn)她這一次的意識在那兩個孩子的哥哥身體里。
她已死了多少次了？五次，六次？
吳麗花大腦有些遲窒。
腦中詭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在提醒她尚有最后三次機會。
那么，她應(yīng)該怎么做？
名為朗朗的五歲小男孩腦中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與疑惑。
好可怕，好可怕。大人們在吵架，那個阿婆好兇，還動手打人。
幼兒園的老師不是說過，打人是不對的嗎？
透過孩子眼睛看自己當(dāng)時的行為，吳麗花臉微微有些燙，繼而便是滿心的羞惱。
她就不認(rèn)錯，就不道歉，你能把她怎么著？
殺了她嗎，呵呵。
……
大巴偏離路線，劃著弧形向側(cè)面撞過去。
砰一聲撞倒欄桿，沖入水里。
朗朗險些一頭栽倒，幸好一旁的奶奶扶住了他。
待得站穩(wěn)時，便聽到大巴車發(fā)出吱喀吱喀的聲音。車?yán)锏母绺鐮敔攤冊谑箘排拈T。
有水從縫里涌進來。怎么也堵不住。
朗朗覺得氣有些上不來。
“媽媽，我難受?！?p> 媽媽抱著他，嚎啕大哭。
周圍的哥哥爺爺也都在哭。
為什么呢？
朗朗小心地掏出口袋里的棒棒糖，遞給眼圈通紅的司機阿伯。
“阿伯，吃棒棒糖?？商鹂商鹆?，朗朗最喜歡吃，吃了就能開心起來?！?p> 阿伯擦了把臉上的淚，握著糖，拼命按操縱臺前的紅色按鈕。
“對不起，對不起，好孩子，阿伯我對不起你……”
水越來越多，眼看就要滿了。
怎么還不放出去呢。好奇怪。
朗朗舔著棒棒糖，在心里暗暗腹誹
大人真笨。
哥哥與叔叔們?yōu)槭裁炊颊驹谧簧?，拼命將頭伸到水外頭。
為什么有些座位上的老爺爺與老婆婆們，竟不動了。
吳麗花渾身發(fā)冷，拼命想移開視線，卻連閉上眼睛都無法做到。
她不想再看見這些。
陳石怔怔在立在系統(tǒng)空間的光屏下，靜靜打量自己的手。
毆打任務(wù)目標(biāo)之類的事，他現(xiàn)在很想再試一次。
……
奶奶幫著媽媽站在坐椅上。朗朗托著妹妹，媽媽則伸直手臂將他高高送起，盡力保持他的臉露在水上面。
“朗朗，對不起?！?p> 媽媽臉上的淚，大顆大顆流下來。朗朗伸手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水漸漸淹沒了奶奶和媽媽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