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亥時,盤仙居慢慢也打了烊。小二和二牛早早收拾收拾好東西,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掌柜的顧方平一邊敲打著算盤,一邊打著瞌睡,顧子羨瞧見,搖著頭笑了。
“爹,你還是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好了?!鳖欁恿w走了過去。
“去去去,我算的可是工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芮琳兒的工錢每次都是只多不少。”顧方平朝顧子羨擺了擺手,示意他走開,“你一邊涼快去。胳膊肘往外拐。只知道心疼別人,也不知道心疼你爹。白養(yǎng)活你二十幾年?!?p> 顧子羨知道自己的爹爹,那絕對是摳門啊。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怕他這一經(jīng)手,芮琳兒的工錢就堪憂啊。忍不住上去求求他,賣著笑裝著乖,“爹,您看,琳兒在我們這兒這么久,好歹有些情分吧。再說,人家也沒有偷過懶,做事情又認真。您看,能不能手下留點情?”
“哼,情分?!我對她可沒有半毛錢感情。你爹我是鐵石心腸,嘿嘿,你不知道?”顧方平笑著反問。
“好吧。爹,當我沒說?!鳖欁恿w見討不著好處,便灰溜溜的走開。轉(zhuǎn)過身卻是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因為他可以把自己的私房錢給芮琳兒呀!
顧方平看他走遠了,才念叨了一句,“怎么就生了個死心眼。為人家做了那么多,人家心里面就是沒有你。還一個勁地蒙頭撞。哎~~傻兒子。”
盤仙居的大門,顧子羨靠著門的內(nèi)側(cè),翹首以盼等著芮琳兒回來。她明明說出去會就回來,可是這個時辰了都還沒有見著人。會不會遇上什么麻煩了呀!
正當顧子羨開始焦躁不安時,他看到了芮琳兒回來了!心里的石頭也落了下來,臉上瞬間揚上了滿面的笑容,可是,這笑容稍縱即逝。他,看到了芮琳兒旁邊還有一個白慕楓,而且,他們還是手挽手回來的。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那般寵溺,那般晃眼睛……
更讓顧子羨難以平復的是,他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只見白慕楓輕輕地拉過芮琳兒的手,讓她靠近自己。然后一手環(huán)過她纖細的腰,一手輕抬她的下巴,接著,兩片溫熱的唇瓣貼上了芮琳兒的雙唇。吻得深沉,吻得著迷。
顧子羨的雙手慢慢擰成拳狀,青筋都跳了出來。有一股火,似乎想要沖破心臟,沖破身體!他感覺自己,像似要炸了,要分裂了!他突然像發(fā)了瘋似的,跑走了……
顧方平一看,很不對頭,急急忙忙跑到門口探頭一看,看到了白慕楓和芮琳兒正在那親親熱熱的,不禁擋住了眼睛,“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顧方平心下越想越氣,為自己兒子感到不值,于是吹滅了所有蠟燭,快速關(guān)上門窗。待白慕楓送芮琳兒到了門口時,敲了門也裝作沒聽見。故意不給芮琳兒開門。
白慕楓想,許是人家睡得沉,于是說道,“可能回來晚了,要不,這樣吧,你去我那里,我房間給你睡,我去跟陳毅擠一擠。”
“可是,剛剛還不是亮著嗎?”芮琳兒覺得好生奇怪。
“走啦。先這樣吧。夜里涼,待太久傷身體?!卑啄綏骱蒙逯?,半拉著芮琳兒走了。走了幾步,還回過頭看了一眼,眼神中似笑非笑。
聽著他們離開后,顧方平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孤男寡女的都不知道害羞,還在那里抱抱親親,哇嘖嘖嘖,”顧方平邊說著還邊比劃,硬把自己惡心了一把。轉(zhuǎn)身又把芮琳兒的工錢扣了一筆,氣才消了一些,便去睡覺了。
顧家的地下酒窖里,顧子羨喝得爛醉,桌上是橫倒八歪的酒瓶子。他一會哭著哭著笑了,一會笑著笑著哭了,一直不變的,只有那一句,“琳兒,你為什么不愛我,為什么不愛我,為什么不愛我……”
叫得累了,就趴在了桌子上,仰著頭,看著桌子上的燭火,燭火里面跳動著他最愛的芮琳兒,她甜美的微笑著。他最喜歡看琳兒笑了!每次琳兒笑起來,就像冬日里的暖陽,也暖了他的笑顏。
就這樣癡癡地看著看著,燭火中的影子一晃,變成了白慕楓那張臉!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出現(xiàn)?為什么你要跟我搶琳兒?為什么為什么??!”顧子羨一張好看的臉在看到白慕楓那張臉時,逐漸憤怒扭曲,顫抖的手指指著那攢動的燭火,他低吼著他的不甘心,“明明,明明是我先認識的琳兒,在她無依無靠的時候,是我,收留的她。明明,琳兒第一次釀的酒,是我,是我??!是我顧子羨親手教她釀的,你又憑什么!你又憑什么喝?。《惆啄綏?,又為她做了什么?憑什么擁有她??!”
顧子羨欲說欲烈,本就因為醉酒漲紅的臉色,再加上額頭上爆起來的青筋,顯得十分可怕!以前那個溫文爾雅,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顧子羨,已經(jīng)被酒后的他,吞噬得不留余地!
他一頓咆哮過后,又突然像發(fā)了狂似的,拿起身下的凳子,快步走到了芮琳兒釀的那缸酒面前,那雙怒火中燒的眼睛,似乎準備要吞噬一切??!
突然“哐啷”一聲,他還是把芮琳兒釀的那缸酒砸破了!跟他的心一樣,毫無保留地碎了一地!
他曾經(jīng)覺得很榮幸,芮琳兒釀的第一壇酒是他教的,可是琳兒,卻不是第一個請他喝的!他,很可笑地給他人做了嫁衣!人家可是因為他教琳兒的這壇酒,相談甚歡,結(jié)下了緣??!
心痛嗎?心怎么能不痛?!他一手抓著自己的胸口,一手揮出凳子,“砰啪哐啷”接連的響,只見其他的酒壇也無一幸免。滿目琳瑯的碎片,躺在一地的酒水里!
望著慘不忍睹的地下酒庫,他的眼眶漸漸紅潤,流下滾燙的淚珠。
就在這一夜,他失去了他最引以為豪的酒,他知道,他還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最愛的琳兒。一瞬間的功夫,沒了,什么都沒有了!一無所有!
他手一軟,凳子也掉入了一地的酒水里,拖著一具沒了魂魄的身體,走到了臺階處,萎靡的蜷縮著,抱著自己……
此時已經(jīng)是半夜三更,隔了一個空曠的一樓,在二樓睡覺的顧方平,已經(jīng)是雷打不醒了。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大概有五六個黑影飄過,在房屋外潑灑著什么………
遠遠地還有人“鐺鐺鐺”地敲著鑼,扯著嗓子說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