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蔓延的寂寞
狹長的街道由寬到窄，再由窄到寬，彎曲綿長，看不到底。
幽靜，
近乎死寂。
這天是周六。
醫(yī)院里很安靜，四處都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唯有那陣陣的嘶吼聲在醫(yī)院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放開我……不然我就殺了你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說了讓你們不要過來!”
走廊最后一個病房里。
男人激動地掙脫開束縛，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肆意揮砍著空氣。
周圍的人都停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張先生，你別激動，我們不會傷害你……”有護(hù)士試圖上前安慰這個發(fā)了瘋的男人，卻被男人揮過來的刀子，嚇得忙忙后退。
“你女兒來看你了?！?p> 許昱慢慢移動著步子，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蠱惑。
“茵茵，來看我了?”
男人抬起一雙迷惘的眼睛，呆滯地看了許昱一眼。
趁男人失神的片刻，許昱一個大跨步上前擒住男人握著刀的手，手腕往外一扭，刀掉落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鎮(zhèn)定劑!”
一旁的護(hù)士急忙地遞上注射器。
許昱直接插入男人的胳膊上，緩緩按壓下去。
男人的情緒逐漸恢復(fù)了平靜，周圍的護(hù)士也紛紛松了口氣，看向許昱的眼神里帶了些敬佩。
若是換做她們，在病人發(fā)瘋的時候，肯定慌得連血管都找不出來。
“許醫(yī)生，多虧了你在醫(yī)院，不然我們還真搞不定?！?p> 許昱用紙巾擦了擦手，“把這里收拾一下，我下午暫時待在醫(yī)院?！?p> 走出病房，就看見梁燁靠在墻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梁燁沒有說話，自虐般地?fù)现直邸?p>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心口那窒息般的疼痛。
許昱眉心緊蹙，抓住她正在抓撓的那只手，低聲呵斥，“梁燁!”
她低著頭。
逆著光，
反射出悲傷的表情。
“我之前也是這樣么？”
許昱的身子微微一怔，他搖了搖頭，走到走廊盡頭，點(diǎn)燃一支煙猛吸了幾口。
煩躁在心底蔓延……
下午，梁燁一個人在家，她看著桌子上散開的藥物，心口被散發(fā)著惡臭的沼水填滿，包圍，溢出。
眼前蒙上一層虛晃的霧氣，痛苦夾雜著悲戚刺痛著眼角膜。
淚水，不知不覺間爬滿了面龐。
“小燁，小燁……”屋外是歡快的呼喊。
梁燁猛地站起身，看到窗外蹦跳的女孩，忙用手背胡亂地擦了擦淚水，走出了屋子。
“笑笑，你來了?！?p> 陳笑笑左右打量著梁燁，嘟囔道，“你怎么哭了?”
“我沒事?！?p> 梁燁扯出一抹微笑，牽起她的手，“進(jìn)去吧?！?p> “你知道嗎？我今天特別開心?！标愋πε吭诹簾畹募珙^，嘿嘿笑著，“我作文考試拿了第一誒，然后媽媽獎賞我可以出來玩兒，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p> 耳邊是陳笑笑的聲音，梁燁靜靜地聽著。
恍若逐漸拉遠(yuǎn)的鏡頭，彼此的輪廓逐漸模糊。
漸漸地，
黑暗橫亙在她們之間，
沒有一絲縫隙。
“小燁，你在聽我說話嗎？”陳笑笑湊到梁燁耳邊，提高聲音。
“哦，”梁燁回過神，“你要不要喝雪碧？”
“真是的，我不喝?！标愋πι鷼獾毓牧斯淖?，隨后又釋然地笑道，“算了算了，我不生氣。對了，馬上要高考了，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在復(fù)習(xí)?！绷簾顚⒆雷由系乃幬锸帐傲艘幌隆?p> “復(fù)習(xí)的怎么樣？”
“挺好?！?p> “好吧……”陳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推開門跑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在梁燁耳邊反復(fù)打磨，最后消失殆盡。
余暉穿過徐徐的光圈印在她的臉上，寂寞的觸手從四面八方爬上她的皮膚，輕易地插入，汲取著瘦弱身軀里殘留的溫?zé)帷?p> “不要走……”
梁燁追了出去。
空曠的院子里，微風(fēng)卷起塵埃，孱弱地從她腳邊滑了過去。
站立在黑暗中，
等待著心臟最后的跳動。
濃重的夜色淹沒了這片沉寂。
院里站立的女孩，頭發(fā)雜亂地沾在臉上，胳膊往上的紅色抓痕在黑暗里清晰可見。
“梁燁……”許昱輕聲喚著。
梁燁抬起頭，與許昱的目光交錯。停滯了。
悲傷的情緒纏繞進(jìn)風(fēng)里，無形地拍打著夜色。
“汪汪汪……”寂靜的空氣里響起一聲聲狗吠。
許昱驟然回神，他推開大門，手里牽著一只雪白的薩摩。這只薩摩耶很好看，白如雪的毛發(fā)，囧囧有神的眸子，傲然優(yōu)雅的身姿，性子也極為溫和。
剛進(jìn)院子，就在梁燁的腿邊嗅著，蹭著。毛發(fā)掃過皮膚，細(xì)癢的感覺傳至她的神經(jīng)。
梁燁動了動身子，對于薩摩的親熱略有些躲閃。
許昱笑道，“看來，它很喜歡你?！?p> 梁燁蹲下身子，抬起手摸著薩摩的毛發(fā)，“要養(yǎng)它?”
“嗯?！痹S昱將繩子固定在一旁的欄桿上。
“它叫什么名字？”
“還沒有名字?！?p> 梁燁想了想，“要不叫它，大白?！?p> 許昱清咳了幾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側(cè)身走進(jìn)了別墅。
“你感冒了？”梁燁進(jìn)屋就看見正在吃藥的男人。
“有點(diǎn)預(yù)感，提前預(yù)防的好?！?p> 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男人的眉心微微皺了一下，就那一瞬，便舒展開來。
這個男人的眼睛，真黑。
深邃的眸子，在燈光的點(diǎn)綴下，像黑曜石般，閃閃發(fā)光。
瞳孔極為幽深，似乎有兩個不一樣的靈魂，暗不見底。
“那個男人是因為什么事情?”梁燁坐進(jìn)沙發(fā)里，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一場車禍，除了他，都死了。他有一個女兒，叫茵茵，今年剛滿5歲?！?p> 心臟猛地跳了一下，血液循環(huán)著流進(jìn)鮮紅的容器，越來越快，最后爆炸開來。
“換做是我，我也會瘋?！痹S昱扯出一抹淡笑。
梁燁看向他，“那你為什么要救他?”
他活著……
比死亡要痛苦得多吧。
“因為一個承諾。”許昱的眸子輕閃。
“什么承諾？”
一個五歲女孩的祈求。
“叔叔，茵茵好痛……”
“叔叔，我是不是要死了？”
“……”
“叔叔，能不能救救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