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是體力活。
消耗體力會在體外排出汗液,汗液內(nèi)又包含著鹽分,所以大概打了一道茶的時間吧,顧淵就虛脫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伸出手指對著如詩再次要了杯淡鹽水。
解渴,解恨。
地上散落的口水汗?jié)n已經(jīng)浸濕了幾方地磚,最后如詩無奈的將茶添了一遍又一遍,站在旁邊生犯困。
“錯了嗎?”
顧淵將氣喘勻,瞅著地上的二人沉冷問。
地上的吳猴子和龜殼早已半死不活,鼻青臉腫的瞇縫著爛桃一樣的眼眶,頭發(fā)蓬亂,嘴角還掛著半顆門牙,堵嘴布子早就飛的不知去向,可二人卻也說不出話來了。
“錯了……”
“誰指使的?”
顧淵一邊喝水一邊質(zhì)問,他不相信兩個潑皮竟敢得罪商戶,一來無冤無仇,二來對他們來說沒錢拿的事他們懶得惹騷,左右都犯不著的事,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誰會無聊干這事。
二人努力的張了張紫青的眼皮,互視一眼后,垂著頭不吱聲。
“如詩,去找?guī)讉€姑娘來跳舞,再取一把鈍刀,,一寸鋸一寸,再多帶點鹽,據(jù)一寸撒層鹽,別叫他們死了,我還沒玩夠?!鳖櫆Y不緊不慢的挑了下眼尾,玩味十足的摸了摸眉毛。
這狠毒的治人法子吳猴子和龜殼還是頭一次聽說,原本揚州城內(nèi)最兇的羅老太爺也只是喜歡,眼前這位顧爺竟然心存大陰毒,叫二人周身泛寒,連連哆嗦,緊緊的靠在了一起,也跟著害怕的縮了起來。
“爺……爺,我們說……說……”
早坦誠比受了刑法再坦白更好,吳猴子與龜殼就是市井癩子狗,在小江湖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少年,早就摔打成了鋼鐵之身,油膩心腸,此刻逃命要緊,說了就說了,誰在乎?
“說?!?p> “其實是婁老爺子!是婁老爺子看不慣你們溫泉的生意好,叫我們給點顏色看看,咱也是老實人,就撒了點雞血嚇唬嚇唬得了,沒想干別的,真的,爺!”
婁老爺子。
“是哪位婁老爺子?”顧淵來了以后也沒聽說過婁老爺子,揚州城不是羅老爺子只手遮天嗎?
“錦尚天大絲綢莊的——婁善廣,揚州城四大家族其一的富甲,爺您不認(rèn)識啊……”
顧淵摸著下巴沉思。
四大家族倒是在羅老太爺?shù)淖炖锫犨^那么一句,但事后很忙也沒顧得上去盤查,倒是現(xiàn)在人家先找上門來了。
顧淵又氣又笑,氣在自己沒招沒惹就得罪了這位頂了揚州城商業(yè)半邊天的婁老爺子,笑在自己竟然在雛形期就被人嫉妒,這算是有潛力的吧。
“你怎知是他,難不成是他故意透露是自己?”顧淵疑惑,若是叫人辦這般不光彩的事,干脆吩咐個下人悄悄去辦得了,為什么還要故意找兩個出名的癩子還透露自己的身份來辦?
顧淵又將質(zhì)疑的眼神打向了二人。
“這小的就不知了,是婁老爺子沒錯,他的管家故意將我們倆叫去大園子里吩咐的,還給了我們每人十兩銀子,也沒偷偷摸摸的囑咐,我們還清楚的看見婁老爺子在園子里和小妾們玩投壺,誒呦,玩到興起還就在園子里頭辦起事來了,那小妾膚白肉美,那叫一個嫩啊……吸溜……”
身側(cè)的如詩聽到這話,微微垂了垂頭,到底是女孩子,即便原先是開青樓生意的,也還是十分避嫌在少爺面前聽到這話。
“叫你們說上書了?說重點?!鳖櫆Y磨了磨指甲,不耐煩的皺眉。
“是是爺!”
后來吳猴子又將大致過程詳細(xì)給了顧淵,顧淵越聽越惱,沒見過這般仗勢欺人的,不就是故意叫自己知道知道他婁老爺子的厲害嗎?
再看面前這兩位,似乎也沒用了,便揮揮手放二人走了。打也打了,剩下都是婁老爺子使得壞,接下來要專心對付他才是,顧淵有預(yù)感,這事若是沒能將自己打垮,一定還會有更狠的招,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個辦法找個靠山才行……
人放走了,放走之前顧淵還不忘在他們心上根深蒂固了下自己的身份,又巧用黑衣人在后使功夫,自己在前面做樣子,雙簧一樣的演了出戲,將面前的柴堆化成一灘碎木屑,這才罷休。
如詩見到這一幕倒是沒太怕,不大像個女孩子模樣。
二人嚇傻了,這才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揚州城盛名遠(yuǎn)揚的雷神星君,著實嚇得不輕,連磕頭帶下跪的道歉,聲淚俱下的哭訴了一番,賭咒發(fā)誓再也不敢做壞人,才終于屁滾尿流的跑了。
折騰這么一遭下來已經(jīng)快深夜了,如詩在后靜靜佇立,顧淵沒說話,她也不敢回去。
“你去睡吧,我去看看溫泉那邊?!?p> “我陪爺去吧,夜深露重,也能做個伴?!?p> 顧淵想的是多個人多個幫手,也就帶著如詩一起去了。而黑衣人則見顧淵沒什么吩咐便隱藏起來,沒再露頭。
二人也沒乘車轎,憶江南到小鳳山三里的路也不算太遠(yuǎn),一邊走路前行一邊心事忡忡。
自己現(xiàn)在剛剛起步,還有很多資金上的問題需要解決,所謂啟動資金都沒有,如何運營周轉(zhuǎn),好在無衣這位是先請來,后花錢,可這樣的人又不是天天有,酒菜肉茶都是不小的一筆開支,再用錢的地方該如何是好?
現(xiàn)在是沒錢沒勢還有仇人紅眼,也不知下次他會出什么惡法來整自己,憶江南剛剛見到起步的眉目,就這樣被大家族欺壓下去……要怎么活?
踏過雨后地面上囤積的小水洼,如詩見顧淵一路無言,便知他心中所想,如詩又是聰明伶俐口風(fēng)緊的人,不像如畫大大咧咧,所以心思也縝密些,便小聲在后開了口。
“爺,四大家族乃是屹立在揚州城內(nèi)幾百年的家族,產(chǎn)業(yè)也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即便之前的婁老爺子做的是染坊生意現(xiàn)在又引進(jìn)了絲綢,生意好的也是如日中天,無論如何的變遷四大家族都熬死了一批又一批的生意,是十分難對付的。除了羅老太爺羅祥云、婁老爺子婁善廣、還有一位大興糧倉的——章起南,最后一位是造船大戶起航船商的大公子——魏景盛,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枴!?p> 見顧淵仔細(xì)聽著沒講話,如詩又垂了垂頭,一針見血。
“爺何不找一位先依附生存下來,有個靠山總好過孤零零的,雖說我們憶江南與春來江水都是祖?zhèn)飨聛淼模吘乖奂依蠣斕皇窍藏斨?,遂也無能在揚州城開闊天地一片,沒能留下個第五大家族什么的,生意上自然是矮了人家一截,即便您現(xiàn)在是星君下凡,但恕奴婢直言,您老再回仙界有了法術(shù)后也別找我算賬……在這凡間,做市儈生意的,滿手銅錢味道的,哪個干凈?您一身清爽兩袖清風(fēng)毫無意義,奴婢的意思是,商人商人,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做生意需要的是手段……”
“今日有他正大光面的欺負(fù),明日就有別人大張旗鼓的欺負(fù),您若是不九轉(zhuǎn)回腸,不心狠手辣,或許接下來的路越來越難走,咱們憶江南活活餓死的時候,誰也不會念及您心軟干凈而施舍幾個饅頭?!?p> 如詩的話使得顧淵醍醐灌頂,他想的也正是需要找個靠山來,單憑自己的力氣,是無法立足的。
“你說的對,但我們剛剛起步,誰愿意管呢?”顧淵自嘲的笑笑。
“爺是聰明的,您治理生意的法子我們都沒聽過,所以您一定也會有辦法的。”如詩道。
顧淵不免對面前的小丫鬟來了興趣,總覺得她不像一般的丫鬟,說出的話也帶著耐人揣摩的意味,就不免多提了一嘴。
“哎~你很聰明啊,感覺跟他們不太一樣,這些高眼界上的事,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不瞞爺,我本是春來江水楚爺身邊的貼身人,因顧老爺與顧夫人仙逝后,顧孌小姐沒人照顧,楚江遙便差遣我來這幫著她,這些也是在他身邊倒茶斟酒的時候,耳濡目染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