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與西王母的初遇
冷風(fēng)吹過蒼涼的泥潭，一縷白發(fā)在空中飄落。
風(fēng)啊，從未有情。水啊，蒼茫荒淫。
大江養(yǎng)育了中華兒女，大江又葬送了無數(shù)尸骸。
“白靈？”一聲悲嘆，一位滿面滄桑的老者在一具枯骸之前停步。
“對不起?！彼┫律碜?，摟住了那具尸體。
風(fēng)兒吹散她的白發(fā)，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滿是黑色的尸體。
她想了片刻，又望向了大江的方向。滔滔不絕的海水沖擊而來，徑直向上游的武陵郡城而去。
她知道，如果她不去救，那么武陵郡城內(nèi)的數(shù)萬無辜百姓，就會和占據(jù)武陵的秦軍一樣葬身魚腹。
“我......”她抬起頭，望著即將黑去的天空?！拔魍跄复笕耍∩裨撛趺醋瞿?？”她悲泣，眼角邊輕輕地滑落了一滴淚珠。
她垂下頭，抱著那具尸體，坐到了地上。
許久許久以前，西王母曾是她的救命恩人。
生于昆侖山，西王母是自然之力的化身。憑借昆侖山的賜福，西王母得以擁有凌駕眾生之上的神力。她雖然樣貌兇惡，宛若一只人形的豹子，但她內(nèi)心溫順，生而向善，是眾女神仰慕的領(lǐng)袖。
土地婆曾經(jīng)是軒轅氏部族的一個侍奉小丫頭。那時候，她跟著軒轅氏來到昆侖山尋求昆侖山上眾神幫助。在半山腰上遇到了一條碩大的妖蛇，軒轅氏當(dāng)即拔劍揮砍，但是那妖蛇卻靈活地躲開了攻擊，將軒轅氏纏住之后整個活吞了下去。在一旁的小丫頭早已嚇得腿軟，跑都跑不動。
就在她以為自己也死定了的時候，一只巨大的豹子從天而降，一口咬住了那妖蛇的七寸位置。
妖蛇抽搐片刻，七寸處流出鮮血，死了。
小丫頭縮在地上，不敢看那豹子，害怕自己接下來也會被撕成肉塊。
那豹子踩著柔軟的腳步，緩緩靠近了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恐懼。
當(dāng)那氣息貼到了她的臉上時，她以為自己就要奔赴黃泉了。但是，那豹子卻并沒有咬斷她的脖子。而是溫柔的舔舐她的臉兒。
她瑟瑟發(fā)抖地睜開了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的豹子，有著人類的身體和四肢。
“你好，我是西王母。歡迎來昆侖山玩?！八χf。毛茸茸的臉兒在微光中顯得柔軟而又暖心，仿佛醉人心的春風(fēng)，又如暖人胃的香湯。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你好?！?p> 那天，西王母帶著她，在昆侖山上度過了難忘的一晚。那是她獲得自由身之后最為幸福的一晚。
從那之后，她便跟著西王母，每天負責(zé)為西王母和眾女神摘花采果、照看小動物、指引迷路的人方向......
漸漸地，通過時間的積累，她也慢慢地獲得了能夠擁有神格的資格。
西王母知道后，很是開心，滿心歡喜的想要幫她成神。
為此，西王母親自帶著她，去各地探察，尋找她的歸宿。
雖然她不忍離開西王母，但是為了滿足西王母的愿望，她接受了西王母授予她神格，作為青石灣的土地神而活。并且，她之后在這里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她現(xiàn)在想起來，自己之所以會選擇青石灣，就是因為她在這里看到了昆侖山的影子。大江的水流像極了昆侖山上一瀉千里的瀑布；青石灣的野獸，也像極了她所照顧過的豺狼獵豹。
“西王母大人?！彼挠洃浕氐搅爽F(xiàn)在。望著滿目瘡痍的廢土，摟著死去了的白靈，土地婆的眼角淚如雨下。
她之所以能夠為了千鈴如此拼命，完全是因為西王母。那天，她跪在西王母的病床前，握緊西王母逐漸冰涼的雙手，暗下決心一定要實現(xiàn)西王母的遺愿：讓她的子嗣——血狼妖一族能夠延續(xù)下去。
為此，她決心不惜一切代價。
即使......她會失去神格......
她站了起來，將白靈的尸體輕輕地放置在河岸，用自己僅存的一點神力將其凈化，然后親眼看著白靈的魂魄在空中變成白色的熒蛾飛走。
接著，她的目光轉(zhuǎn)到了東面的蘆葦叢。在那之中有著一個她埋藏許久的東西。一個強大到能夠逆轉(zhuǎn)戰(zhàn)局的存在。
那天晚上，武陵郡被毀滅?；氐酵恋貜R的土地婆聽到了這一消息。坐在孫康床前的她看起來很是淡然，但是她的雙手卻一直在抖。
來自西域的瑪瑞和利亞姆陪同孫美玉一同回到了清水軍駐扎的小島除妖，而趙公子則在土地廟外忙活著拾取干柴。
土地婆摸了摸自己早已被浸濕了的衣裳，嘆了口氣。
趙公子一回來，便在爐灶下添柴生火，并喊土地婆去烤火。
土地婆搖搖頭，執(zhí)意守在床前。
趙公子無奈的撓了撓頭，隨即埋頭準(zhǔn)備晚飯。
“喂，小子，你說，這偌大的武陵郡，一下子說沒就沒了，你難受么？”土地婆忽然開了口。
“嗯?！弊谑癄t前的趙公子點點頭，“在下本來還想要為父親大人報仇，可這一下子。在下已經(jīng)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p> “武陵郡沒了，秦軍沒了，百姓也沒了?！蓖恋仄耪f。“青石灣的幾千百姓，也都死在了那惡魔的手中?！?p> 趙公子愣了一下，他雖然看到了青石灣的慘狀，但并未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那惡魔，怎么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內(nèi)間。
“她的妖氣毀了一切。”土地婆說著，看了眼孫康。“還有這書生的妻子。”
趙公子握著木柴的手抖了一下：“孫康的，妻子？”
“嗯?！蓖恋仄劈c頭，“是的，他的青梅竹馬。”
“死了？”趙公子詫異地望著土地婆。
“死了，被那惡魔的妖氣侵蝕，靈魂都已腐朽。我將她的尸體凈化后，讓她的靈魂解脫了。
“也就是說，死透了？”
“嗯?！?p> “返魂香呢？”
“找不到?！?p> 趙公子有些失落，接著扔木柴到爐灶里。
火光映著他疲憊的臉兒，照出了他的困倦和乏力。
“土地神大人接下來打算怎么做？”他問道。
“我是土地，但是，我必須擔(dān)負起西王母大人托付的使命，我必須救回千鈴?！?p> “那只狼？”爐子里的木柴都被江水沾濕，燃燒的時候會發(fā)出沉悶的聲音，而且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趙公子揉揉鼻子，敲了敲自己有些發(fā)昏的腦袋。
“她是西王母大人最后的子嗣，我必須找回她?！蓖恋仄艌远ǖ匾Ьo了牙。
趙公子停下了手，看著土地婆：“那此地的百姓呢？土地神大人，難道不是要庇護土地的么？”
土地婆搖搖頭：“我并非熱愛此地，你不知道，我來此地做土地神，并非我自己的意愿?！?p> “可你是土地神，你是這個地方的守護神，青石灣需要你的拯救?！?p> “不，它不需要，人們都已經(jīng)死去，一切都結(jié)束了。”
“可是除了白靈，你并沒有凈化其他的人。在下看到了，那躺在路上的、淤泥里的、河水里的，到處都是黑色的尸骸。你拋棄了他們，為什么？”趙公子的雙眼緊緊盯著土地婆，那眼神仿佛在審視罪犯。
土地婆搖搖頭：“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如果要凈化那么多的亡魂，就需要十分強大的力量，而我......只是一個小神而已。”
“但你可是土地，你怎么能，拋起你的信徒？”趙公子的眼中滿是失望。
“我的信徒或許有吧?！蓖恋仄艊@息道?！暗撬麄冋娴男胚^我么？”
趙公子被土地婆的話搞蒙了，他不知道土地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頭，看著凄冷的土地廟。
土地公的雕像看起來十分老舊，雕像前的盤子里滿是灰塵?？吹贸鰜?，已經(jīng)有些年頭沒人獻上貢品。雖然四周的墻壁上沒有蛛網(wǎng)和塵土，但趙公子觸摸了一下之后便發(fā)現(xiàn)，這是在前不久被人刻意清理過了。如果不出所料，應(yīng)該是土地婆自己打掃的。
“土地廟荒廢了？”他問道。
“嗯，在屠妖之戰(zhàn)正式結(jié)束后，也就是西王母大人死后。普天之下的妖怪們，死的死，逃的逃，中原大地再無妖魔縱橫，也無怪獸作亂?！?p> “這不是好事么？”
土地婆冷笑道：“是啊，對你們?nèi)藖碚f，的確是好事。”
趙公子不再說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一會兒，廟門外的夜色漸漸深了，他緩緩地，又說起了什么：“在下的父親曾經(jīng)講過這樣的事情。說是青石灣曾經(jīng)有一個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守護神，在妖魔作亂的時候憑借一己之力保住了處在存亡邊緣的青石灣。但當(dāng)妖怪都被天帝除去之后，人們也漸漸地遺忘了她。沒人再去上貢，也沒人愿意祈禱。過了不久，她就因為信仰變?nèi)醵鴱娜藗兊囊暰€之中消失了?！?p> “是的，說的不錯。”土地婆點點頭。“不過從人們的視線之中離開，是我自己的意愿?！?p> “為什么？”
“為了照顧千鈴。她是個弱小的妖怪。如果被人類發(fā)現(xiàn)，一定會被處死的吧?！彼酒鹕韥?，走向門外，仰望著昏黑無光的夜空：“人類總是這個樣子，欺負那些弱小的，懼怕那些強大的。巴結(jié)能夠利用的，疏遠派不上用場的?！?p> “但這是所有動物的本能?！壁w公子反駁。
“呵，就當(dāng)是這樣吧?！彼f?！澳俏也蝗ゾ人麄?，不去幫助他們，又有何錯？”
趙公子愣住了，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