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戰(zhàn)亂將行
(公元378年初春,前秦王苻堅派征南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守尚書令、長樂公苻丕,武衛(wèi)將軍茍長和尚書慕容率領(lǐng)七萬步、騎兵進(jìn)犯襄陽,讓荊州刺史揚(yáng)楊率領(lǐng)樊州、鄧州的兵眾作為前鋒,征虜將軍始平人石越率領(lǐng)一萬精銳騎兵出魯陽關(guān),京兆尹慕容垂、揚(yáng)武將軍姚萇率領(lǐng)五萬兵眾出南鄉(xiāng),領(lǐng)軍將軍茍池、右將軍毛當(dāng)、強(qiáng)弩將軍王顯率領(lǐng)四萬兵眾出武當(dāng),會合攻打襄陽。分三路合圍襄陽,總計投入兵力17萬。)
長江上游沔水,梁州外城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人們在哭嚎,無數(shù)無辜的百姓,灰著臉兒,拖著傷殘的斷肢,互相攙扶著向城外四散奔逃。
而梁州刺史朱序,盔甲上披著一身的血污,站在城門正中,仿佛失了神。
“刺史大人!外城已破,還請速速撤回襄陽防守!”
兩個士卒摸樣的人跪在了他的面前,懇求他。
“不,是本官粗心,沒料到這北方蠻夷居然這么快就調(diào)到了這么多的船只,讓他們攻破了外城。本官失職,罪當(dāng)萬死?。 敝煨蚬蛄讼聛?,望著城外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勇士們,流下了淚。
“大人!如若再不撤退,我們真就頂不住了!現(xiàn)在撤回襄陽,等待支援,還有一線生機(jī)。”
“一線生機(jī)?符堅那廝,糾結(jié)北方蠻族,率領(lǐng)百萬大軍襲來,這大江沿岸,拿什么守這百萬人啊?”
“那就對不住了!大人!”那輛士卒見刺史不為所動,站起身來硬是一左一右拉住他,就要拖走。
“你們干什么?本官可是這梁州刺史!本官,本官......”
可是那倆士卒卻無動于衷,硬是將刺史大人拖著,從南城門逃出。
此時的南城門,雖然不如北城門戰(zhàn)況慘烈,但也是橫尸遍野,死傷無數(shù)。
刺史被架著,目睹了自己的人民被秦軍屠殺,還有,在那戰(zhàn)場之中格外引人矚目的家伙。
他們倆,一位被人駕著站在地上的中年胡子大叔,一位削瘦高挑、騎在黑馬之上的少年,在殺生震天的戰(zhàn)場上,對視良久。
他著一襲黑鱗鎖甲,腰胯黑背長劍,腳踩鳳尾長靴。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涼州刺史朱序。
朱序的瞳孔因?yàn)閼嵟糯?,他認(rèn)出了這個人,這人正是秦軍騎兵統(tǒng)領(lǐng)石越,年僅二十歲,便被任命為攻打梁州的先鋒,如今,他更是親斬了梁州兩位守將,一襲黑衣上掛滿了梁州人的鮮血。
是石越殺了他的守將,是石越破了外城,是石越毀了他的人民!
他這樣憎恨著。
“去死吧!北方蠻族!”惱羞成怒的朱序一聲怒吼,便要掙脫士卒,去與他拼命。
士卒一時控不住,朱序掙脫開來,拔出腰間佩劍,便要刺向石越。
但是,石越卻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屑地轉(zhuǎn)過馬頭,往城門內(nèi)去,仿佛看不見他,又或是完全無視了他這個刺史。
“別瞧不起人了!來與本官決斗?。 敝煨虻男『右?yàn)楹ε露澙?,但他仍鼓足勇氣大吼著向石越挑?zhàn)。
石越抬起頭,望著蒼藍(lán)色的天空,輕輕地說:“風(fēng),起了?!?p> “什么?”朱序也不解的抬起了頭,但他什么都看不到,蒼茫的天空上,只有無盡的哭嚎之音,那些都是因?yàn)樗氖韬龆廊サ膽?zhàn)士們。
“別想干擾本官!本官現(xiàn)在就要為將軍們報仇!”
聽到朱序的話,石越苦笑一聲:“一介文官也想與本將一戰(zhàn)?可笑,回去再練兩年吧,南陽太守鄭裔,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也不差你這一個,本將心情正好,放你一馬,快逃吧!”
“你這蠻子!讓本官逃?本官可是這梁州唯一的刺史大人!”
“哈哈。”石越仰天大笑,連他胯下的黑馬也抬起前蹄,不屑地朝朱序吐了口吐沫。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這梁州城,本將幾日能破?”
“有本官在,你永遠(yuǎn)也破不了!”
“好!”他大喝一聲,“那你就守給我看看!”
“守就守!有本事你破給本官看??!”
“好啊,那就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戰(zhàn)士們,給這刺史讓開一條道!讓他回去!”他的吼聲充滿了不可違抗的威嚴(yán),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這個年齡所該有的豪邁。
而那梁州刺史朱序,也被震撼到了,他從未想過,自己視為仇敵的人,居然會放自己一馬。他之所以先挑釁,就是奔著死去的。但就像他所立下的誓言,只要有他朱序在一日,這梁州城,秦軍就別想破!
即使飽含羞恥,那天,他還是在秦軍讓開的一條筆直的道路之中回到了梁州中城:襄陽。
“梁州告急,快去通告大江沿岸各位守將,還請速速前來支援!”
載著刺史的求援信,一匹棕黃色的駿馬奔馳在大江岸上,一路向東而去。
梁州以東,為荊州,武陵郡,便在其中。
“報太守!梁州急件,戰(zhàn)況告急!”
“秦軍行至何處?”
“已攻至襄陽矣!”
“如此之快?這當(dāng)如何是好?對了,沔水已經(jīng)全部被攻克了么?”
“回稟太守,尚有一地未破?!?p> “哦?何地?”
“沔水北岸,一處土城?!?p> “那小小土城為何不破?”
“稟太守,小人聽聞......”
此時,武陵太守聽到的那個土城。
灰藍(lán)的天空下,無數(shù)身著同樣一種輕鎧的士兵倒在了森林之中,他們的身上,僅中一刀,但那刀痕所斬之處,血色漸黑,邪氣明于眼前。
一位肌膚如雪一樣詭異、衣著奇特、暴露的高大女子,手提著一把長刀,正站立于一隊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兵之前。即使她是站立著的,也絲毫不減威風(fēng)和霸氣,反而她面前的那些騎兵,個個心驚膽戰(zhàn),怕得直哆嗦。
“都尉大人!就是這個妖女帶著此地守軍殺了我們兩百多個兄弟,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沒辦法向慕容垂將軍復(fù)命了?!?p> “可惡!你這妖人!”因?yàn)閼?zhàn)敗于一個女子手上,他感到了莫大的羞恥,一時間眉毛豎立,青筋暴起,大罵一聲,便駕著馬氣勢洶洶地向她沖來。
“妖刀·惡齒啊?!彼齾s不慌不忙的,閉上雙眼,緩緩將那刀身抽出。
在太陽的光照下,那刀身冒著黑色的火焰紋理,猶如地獄之刃,噴吐出肉眼可見的妖氣。
她明白,只有當(dāng)妖氣濃郁到某種程度之后,才會讓妖氣變得可視化,而要達(dá)成這個程度的妖怪或者妖物,早已不是凡人所能想象的了。
“伊爾勒格,吾現(xiàn)在就為你獻(xiàn)上新鮮的肉體,滿足吧!貪婪的死神?!彼鸵鳎S即,猛地睜開雙目。
一道寒光直射向俯沖過來的都尉,他那滴血的大刀,已經(jīng)舉到了她的頭頂。
生或死,一瞬之間,但她的利刃先于都尉一步,砍過了死門關(guān)。
噗呲——
都尉臃腫的腦袋掉落在了一片黑色妖氣的血泊之中,他的臉上仍是那扭曲的憤怒。
“下面,還有誰要來送死?”她厲聲喝道,猶如猛虎下山,嘯驚山林。
那些目睹了兵尉戰(zhàn)死的騎兵們,被這吼聲一震,皆嚇破了膽,丟盔卸甲,四散而去。
“都尉大人死了!妖女殺了都尉大人!”
“快撤!快撤??!”
戰(zhàn)馬嘶吼,馬蹄亂鳴,那余下的幾十人慌了神,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很快,便沒了蹤影。
“感謝英雄相救!”她身后的幾十個幸存下來的老弱婦孺,皆跪在地上,雙手扶地,以首相叩。
“不必如此,還請起來吧。”她回過頭,一個個地拉起了他們。
“如果不是女英雄搭救,我們?nèi)謇仙倬腿涝谶@蠻族手里了。”在人群中,一位年長的老者抬起了頭,瞇著眼睛恭謹(jǐn)?shù)貑柕?,“對了,看姑娘體貌異樣,并非中原人士,敢問來自何方?又要到哪里去呀?”
“我來自西域,一路向東而去?!?p> “所向,莫不是那武陵郡?”
“正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