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打開門,江苾萃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終于到家了!雖然才離開幾天,但心里真是無比想念。出門前門窗緊閉,衛(wèi)生還是保持得不錯,今天是最后一天假期了,必須在明天上班前把一切都安排好。她瞄了眼旁邊站著的這個木頭,心里一陣焦躁。
徐念之瞬間已經把江苾萃這間小屋子巡視了一遍,只見進門這邊就是簡單的一個小桌子,旁邊兩張椅子用來吃飯,廚房就在門口,旁邊一個小門推進去就是一個小洗漱間。一個白色衣柜在屋子中間,就把房子隔開了兩邊,另一邊也就一張床一條沙發(fā)一個書桌,書桌上有臺電腦,旁邊一個書架上擺著一些書,而如果他是個現代人,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典型的小公寓,毫無特色,但也樣樣俱全。
他開始見城市里如此多的高樓大廈,以為人人都住得極為寬敞,見江苾萃屋子如此之小,且明顯是一個人的居所,實在是驚詫莫名。未必此人無父母兄弟?家人如何放心一個女子如此單獨居???自己若是繼續(xù)跟著她,豈不是要和她共居一屋,著實令人尷尬,難怪她一直對他跟著走不情不愿。但若是此時不再跟著她,如何在這個光怪陸離之地生存,卻是個難題,沒辦法,少不了給她添些麻煩,算是欠她人情,以后再圖厚報。
只坐了兩分鐘,江苾萃就站起來來到那敞開的小小灶臺邊,冰箱里還有雞蛋和面條,搞個早餐對付一頓吧。她燒了一個簡單的清湯,然后煎了兩個蛋,煮好掛面,撒上一點蝦皮蔥花,滴幾滴香油,又剝了一根火腿腸給徐念之,開吃!
此時,徐念之大概明白了服務站里大部分的人不選擇泡面了,還是是家里煮的面好吃??!天氣炎熱,兩人一下就滿頭大汗,江苾萃打開了一個小風扇,她舍不得開空調,何必呢,反正等下就洗澡了。徐念之盯著小風扇又看了一會。
翻出一套比較中性的T恤和一條黑色運動褲,江苾萃拿出毛巾告訴他怎么沖澡。她早就發(fā)現了男孩雖然不會說話,但自己說什么他一聽就懂,讓她懷疑很多時候就是在別人面前裝寶。她一邊收拾著屋子行李,等徐念之出來,她就要趕緊跑進去沖涼,哎呦喂,自己這身可真是臭的受不了。
而浴室里的徐念之卻在發(fā)呆,他當然不是因為那淋浴頭而奇怪,超出他認知的事情已經太多太多,他選擇了全然接受。發(fā)呆的原因是他終于看到了自己胸口部位的一個圓形圖案。這個圖案太眼熟,和圖案一模一樣的玉環(huán),臨死的那一剎那就緊緊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是一個白色半透的無暇玉環(huán),和常見的玉色淡青泛白的青白玉材質不同,摸上去溫潤軟糯,透雕的龍鳳圖案靈動飛逸,雖然他只拽在手里不過一息之久,但好似已熟悉了千年。不,當然不是因為玉質難得,他見過了太多的金銀珠寶,不至于被這么小的一塊玉就迷了心神,是因為在摸到玉環(huán)的那一剎,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發(fā)都在叫囂著:它是我的!他當時真氣洶涌,心神鼓動,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后面連逃走的機會都不能把握。
而此刻,這個玉環(huán)就刻在了自己的肌膚之上,和這個新身體合二為一,那龍鳳的圖案呈黑色,深入肌理。為什么?難道是那枚玉環(huán)讓自己來到這個異世界,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的嗎?
門外響起了砰砰的捶門聲,江苾萃在大喊:“喂!喂!你搞什么?!快點出來!”徐念之暫時壓下心神,穿上衣服走了出來。江苾萃翹著嘴巴滿臉不痛快地在門口等著,把他往旁邊一推搡,表示一下極度不滿就走進去砰的把門關了。
徐念之搖搖頭,踱步到臥室外邊的小陽臺上,外面用鐵欄桿圍著,看來晾曬就此進行,三個花盆里,種著幾種小植物,看不出品種。把頭伸出去一看,徐念之嚇了一跳,還真高?。【退阕约簾挌饬壍臅r候,也是不敢往下跳的。
江苾萃洗澡出來,頭發(fā)濕漉漉還來不及完全擦干,就招呼徐念之往外走。她穿著一條奶黃色的裙子,剛好到她膝蓋位置,露出下面一大截白生生的小腿,上面雖然沒有像他在路上見過的很多女人一樣露出半邊胸部,但也可以看到玲瓏的鎖骨。袖子只有兩寸長,胳膊瘦削但看上去有力,總的來說她顯得健康活潑,充滿活力,只是那副水晶眼鏡遮住了她生氣勃勃的眼睛。
是的,生氣勃勃,這就是他的評價。他當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只是不清楚具體年齡而已,她舉止粗俗動作也大開大合,聲音一點也不婉轉優(yōu)美,甚至常常聽到她偷偷罵人。除了睡覺,其他時間她都在不停地動,勞作或言語,他不敢想象這個女人會女紅,反正在這個屋里也沒有看到繡架之類,她是個精力充沛的人,有點像小時候家里那粗壯的廚娘,和自己身邊的其他女人就毫無相似之處。
她人前會彎腰鞠躬客客氣氣,人后則完全是另外一幅嘴臉,可這個小人并不讓人討厭,相反很給他安全感,這也是在這個陌生怪異的世界里,他下決心緊緊跟著她的原因之一。當然,還因為和她朝夕相處,自己的身子又被她看光,想要說關系不親密,還真不好說,現在又要和她在這個屋子繼續(xù)住下去,總歸是自己對她不住,總要負起責來才行。
他不喜歡她穿裙子,反而是開始的那套長衣長褲挺好,熱?女人不是夏天也要穿好幾層嗎?開始那薄薄一層也不算熱吧。當然他無權表達任何意見,反正已經被女人拉出了門。
下了電梯,然后又出門坐公交,轉了兩路車,江苾萃就把徐念之帶到了市民政局來反應情況。徐念之也就對坐電梯坐公交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民政的人看起來還是很有辦法的,他們首先要徐念之背靠著一堵白墻,拿出一個四方盒子,上面有一個大圈,類似一只大獨眼,對著他咔嚓按了一下。不一會徐念之就驚異發(fā)現他的面目出現在那種有真人說話的大黑盒子上,真是清晰得連一根眉毛都清清楚楚,有了這個,還要畫師干什么,就這么咔嚓一下豈不都解決了?這個男孩確乎是少年時候的自己啊,連左眼角邊的一顆小痣都一模一樣。
然后又給他稱了體重,只需要往一個方盤上站一下即可,還有身長,又拿出一個閃著紅光的小盒子,要他一個手指頭接一個手指頭依次按過去,說是收集指紋,也不知有何用處?最后在他胳膊上綁了一根彈皮帶,用一根空心針扎了進去,抽了一管血出來,說是要放到基因庫里去查詢,江苾萃站在旁邊一直安慰他不疼哈不疼,徐念之沒覺得有啥疼,就是實在難以理解其中含義。
最后再拿出來各種表格要江苾萃登記。例如哪里發(fā)現的,多大年紀,隨身物品,身上標記等等之類。整個過程雖然徐念之感到疑慮重重,但出于對這未知世界的陌生,又明顯身處衙門,且對方態(tài)度十分和藹,缺乏自保能力的他選擇順從。
江苾萃則對著一疊A4紙頭腦發(fā)木,寫了無數個不詳,在身體記號這一項里,她完全忘記了當時男孩胸口的圖案,畢竟那個時候手忙腳亂,徐念之頭發(fā)又偏長,身上還有點臟,總之她直接寫了一個無。而徐念之則對工作人員的詢問一概繼續(xù)發(fā)呆,對是否識字他用木木的眼神表示他的腦袋里都是空白。
好不容易表填完了,江苾萃笑呵呵地對工作人員說:“多謝多謝,那這孩子就交給你們啦!辛苦辛苦!我走了哈!”她剛一起身,工作人員趕緊招手,等等等等。
“是這樣的啊,”辦事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媽,她笑瞇瞇地說:“救助當然是我們的義務和職責,只是呢,目前情況確實有點困難。救助站最近收留了一批流浪乞討兒,房間非常緊張,我們要把那批孩子早日聯系家人,再護送回家,所以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樣吧,”她瞄了一眼拉著江苾萃裙子角緊緊站在她身邊的徐念之,“我看他蠻聽你的話,表現也很乖巧,要不你先帶他回家,就當帶個弟弟,只要一有消息我們就馬上電話通知你,我們一定盡快!”
“什么?!”江苾萃跳了起來,“我還沒有結婚呢?我怎么帶小孩啊?!”
“當然當然,您是不能領養(yǎng)他的,只是暫時寄養(yǎng),暫時暫時。我們政策有救助,有遣送回家,也有家庭寄養(yǎng)等多種方式嘛!這是為國家為人民的好事,我們也會有一定的補助?!睂Ψ竭€是笑瞇瞇,可江苾萃覺得這個笑容實在是太可惡了。
“我要上班,要工作,我怎么帶著他???”
“暫時暫時,”中年大媽繼續(xù)安撫著,“現階段,還是以找尋家人為主的。過了這個找尋的時間段,我們就會再做其他處理,不會再麻煩你。就算聯系不上他的家人,我們也會聯系特殊教育學校,這孩子雖然說話有點問題,但還是要學習的嘛。實在不行還會聯系孤兒院?!?p> “如果我不接受呢?”江苾萃板著臉十分不滿。
“當然不能強迫啊,”中年大媽嘆一口氣,遺憾地說,“那就只能把他送到救助收容站了,你也知道,那地方流浪人員太多,像他這么干干凈凈不會說話的孩子,放在那里也挺讓人不放心的不是?我只是于心不忍啊!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