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入銅柱地獄,生前為子等日日叩頭贖罪,子孫離散,不可動火食,動則腹如火灼。可好?”崔玨思索半晌,問道。
三人沒有什么置喙,默然的點了點頭,坐看她怒懟老太將人遣回去給人立長生牌。
動不動被嚇的尖叫一聲的老太哆哆嗦嗦的回去后,空曠荒涼的野外越發(fā)寧靜,她陪陷入沉思的三鬼坐了很久,直到日落山頭鴉歸巢之時。
姜豐忽然從石頭上站起身來,糾結(jié)抉擇了很久,終于撲通一聲跪下。
看見崔玨的舉動,三人也明白,眼前的妹子不是一般鬼差。
“你干甚!”崔玨猛然一驚,慌忙將其扶起來?!坝譀]犯錯跪什么!”
“懇請大人允許我三鬼回家看看……救火去的太突然,我還騙了我媽說我在訓練……”他默了半晌,低聲說道。
“去托夢???分地府托夢局,免費的那種,而且你們?nèi)齻€是烈士,過去還能插隊。想回家?guī)状位丶規(guī)状伟?,送你們的鬼差沒說過嗎?”崔玨說道。
三人一愣,面面相覷。
“當初我們死后,一個妹子說要帶我們?nèi)サ馗钱敃r我們死后一直在擔心家人怕這附近再著火,姜哥當時沒回過神來對那妹子態(tài)度不怎么好,說了聲不去就帶著我們過來蹲守攜帶火種上山的人了。那妹子也理解我們,幫我們辦了證件后本來像是想給我們說什么來著,結(jié)果一個電話過來說有個地方惡鬼現(xiàn)世就跑過去了……”房多喜無奈的攤攤手。“結(jié)果那妹子不知道跑哪個旮旯兒去了,要么就是忘了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把我們接走,只給我們留了這三個手表,死活打不開。后來我們頭七想回魂,結(jié)果死活回不去,我還以為陰陽兩隔了呢。”
他舉起手上關(guān)閉的光腦,分外無奈。
崔玨忍不住無語了個。
地府對于他們這種鬼一向有優(yōu)待,再加上他們?nèi)齻€除了有些執(zhí)念關(guān)于山林防火外也沒別的。所以也不怪鬼差聽姜豐的把他們放到這兒。而地府對于新死鬼的指引就是一個免費光腦,里面拷貝了所有關(guān)于地府的資料,還有早就下載好的游戲論壇什么的。
但是……耐不住鬼差沒給他們?nèi)齻€說怎么用……這……
等崔玨好歹跟三人解釋清楚光腦用法普及了基本常識,又替鬼差背鍋不得不帶姜豐回家見他母親。
他父親也是消防員,在一次火災(zāi)中為救八個人自己犧牲了。他從小被明理的母親拉扯大,不顧母親阻攔,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姜豐至今還記得,母親經(jīng)常勸他辭職不干,而他每次都是打個哈哈就繼續(xù)去救火,每一次……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老舊的居民樓上的墻皮已剝落,爬上點點青苔,這兒是他父親留在這兒的唯一遺產(chǎn),他母親一直不愿意搬走。
他們回來時天色已經(jīng)晚了,大約九點左右。各家各戶都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像是在迎接遠來的游子。
姜豐眨眨發(fā)酸的雙眼,之前他每次回家家里都會有他最愛吃的湯圓,他母親親手做的,象征著團圓。
只是……如今不大可能了……
幽暗的燈光將樓道內(nèi)的墻面映襯的發(fā)黃,剝落老化的墻皮翻卷著,角落里雜亂無章的擺放著一些雜物,預(yù)備著過年就去扔掉。
他好幾個月沒有回來了,先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只是……這一次是陰陽兩隔。
“汪汪汪?。?!”還沒有走上他家所住的四樓,二人便聽得一陣凄厲的犬吠。
崔玨怕狗,畢竟狗聞得出鬼怪,當時她當縣令時衙役養(yǎng)的狗上次追著她險些咬到隔壁縣里去。
自那以后,她就對狗這種事物留下了心理陰影。
“是大黑!”姜豐忽然興奮了起來,三步并兩步就飄了上去。
這是他鄰居張野家的狗,與他特別親近。
喂!你是個鬼誒!估計狗見了你叫的才該凄厲
崔玨忙追上去,只見姜豐已經(jīng)被他鄰家特辟邪的黑狗追的上了房頂,而那黑狗則繼續(xù)煩躁不安的在樓梯里呲牙咧嘴的大聲叫著。
“汪!汪汪?。?!”見崔玨上來,那只狗叫的更加凄厲了,一會兒沖墻角地板叫,一會兒沖姜豐叫,一會兒沖崔玨叫。
張野死活拉不住那一百斤左右的大狗,雙手青筋畢露,拼了命的把狗往家拽。
崔玨嚇得沒敢上來。張野見這么一個大美女給自家的狗嚇著了特不好意思,歉意的說道,
“妹子別害怕啊,我已經(jīng)十分努力的牽著它了——”他的聲線都因為用力過度變了調(diào)子。
“對了——妹子你——找誰啊——”
“你先別說話了,聽著太費勁的?!贝瞢k忍不住道?!拔襾碚摇?p> 她話未說完,身后一陣帶著哭腔的蒼老聲音便打斷了她的話。
“兒子……媽知道你肯定會回來的……”
一位身形佝僂,塵滿面,鬢如霜的老媼撲上前來,手中的菜籃子扔到一邊,一把抱住了狗對著叫的崔玨。
姜豐:???
抱住人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抱錯人了,連忙撲向狗另外對著叫的墻角無力的抓著空氣。
姜豐:???
姜豐母親的老家有一種說法,叫做黑狗是有靈性的生物,可以看得見鬼魂。
再加上他犧牲之后隔壁家黑狗總是莫名其妙的在四樓亂叫,受了太大打擊的姜母便以為是她兒子回來了。
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多了后這棟樓上的人便都以為這兒鬧鬼,才幾個月就有不少搬走的。而姜母卻依舊固執(zhí)的認為狗一定是看見她兒子了。每次見到狗亂叫都往狗叫的地方撲。
由于悲傷過度,她的視力下降的很嚴重,幾乎等于盲眼,因而小區(qū)里現(xiàn)在有不少人都躲著她走。
姜豐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現(xiàn)形,黑狗會不會咬他了,當即從樓頂上飄下去擁住母親瘦小的身軀。
他執(zhí)念太重,又在崔玨身旁呆了挺久,身形竟然在燈光下現(xiàn)形了
姜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緩慢的伸出手向前探去,直穿過了他透明的胸膛。
不知為何,他眼前一片模糊,兩行雜著血的淚淌下來。
“啊——”張野清清楚楚看見了他虛幻的的身影與蒼白面頰上的兩行血淚,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一聲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突破了崔玨耳朵能承受的范圍。
崔玨下意識捂住了張野的嘴,結(jié)果被護主的黑狗咬了腿。
“我了個去!”她捂著腿跳開,就勢撂倒了黑狗。
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事情就發(fā)展的超出了她的預(yù)料!
崔玨現(xiàn)如今是魂魄出竅形態(tài),自然不會隨隨便便被狗咬傷……只不過褲子破了是肯定的……
她暗暗咒了句自己最近運氣不佳,趕忙施法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變作官服——除了每天都穿的官服,她實在想不起來別的衣服款式了。
當張野回過神來時。
他家黑狗毛發(fā)凌亂的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叫,每次好不容易爬起來都給對面美女面前的結(jié)界擋回去,而他鄰家阿姨則空擁著一個虛影喃喃自語。
關(guān)鍵是他定睛一看后,那姑娘身后沒有影子!
頓時,喉嚨里一聲慘叫呼之欲出。
“別叫!”崔玨怒吼道。“你先告訴我你家狗打狂犬疫苗了沒有?”
張野身為一名規(guī)范養(yǎng)狗的鏟屎官,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他的狗不信任。“我怎么不能給我家大黑打疫苗?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被狗咬了……”只聽她頗為幽怨的聲音響起,張野登時如同五雷轟頂。
他家狗怎么可能咬人?
“你家養(yǎng)的是黑狗,辟邪。”崔玨分外幽怨的看著蔫巴的鏟屎官栓起狗來才撤了結(jié)界說。
話罷,這位鏟屎官就當場嚇暈了。
崔玨無奈,只能把他與不安分的大狗塞進他家門,其中用的手段暫且不說。
將嚇暈的狗主,躁動的黑狗塞回去后,崔玨神清氣爽的出門想問姜豐什么時候回去。
此時此刻的姜豐已經(jīng)與母親說罷了話,與母親約好夢里相見并將步步回眸的她送回家門。
“說完了?我們走吧?”崔玨問道。
姜豐遲疑了一下,依依不舍的望望家門,小心翼翼的問道?!拔衣犝f黑狗能見鬼……大黑在我不在這時常常在這兒叫……這兒是不是還有別的鬼……會傷害媽嗎?”
崔玨被他提醒也想起來這件事情,看那狗蹊蹺的表現(xiàn)這兒說不定還真有鬼。
她不仔細探測都找不出來的鬼法力肯定不低,要是為禍世間少不了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