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墨喝了酒,回到房間沒多久就沉沉睡去,到了二更時分,隱隱聽到客棧后院傳來哭聲,陡然驚醒,披起衣服側耳去聽,確實有哭聲不假。
李夜墨正準備穿起衣服到后院去瞧瞧,房間門被輕輕叩響。
“臭李夜墨,你在嗎?”
“在在在!”
聽到是曉兒的聲音,李夜墨三兩下將衣服穿好,打開房門,看到鐘曉手指攪在一起,撲閃著大眼睛,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
心中不禁覺得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鐘女俠,原來也會怕鬼呀。
鐘曉小聲問道:“臭李夜墨,你房間里有聽到奇怪的哭聲嗎?”
李夜墨牽住她的手,輕笑道:“我剛才也是被這哭聲吵醒的,別怕,行得端坐得正,不怕晚上鬼敲門,不但不怕,我們還要過去瞧瞧這鬼是個什么模樣!”
多一個人,鐘曉膽氣足了很多的,眸子亮亮的,抿著嘴唇用力點頭。
李夜墨的房間窗戶對著外面的街道,二人從窗戶跳出去。
李夜墨攬著鐘曉的腰,在窗框上略一借力,二人就一起輕飄飄地落上屋頂。
“噓!”
兩個小狐貍同時豎起食指在嘴邊吹了口氣,相視一笑。
二人手腳并用,小心沿著瓦片向前爬,盡可能不發(fā)出一點聲音,不多時,后院的景象映入眼簾。
在月光朦朧里,花月和尚一個人蹲在客棧后院的老樹下,一邊哭著,一邊用手指刨坑。
怎么會是他?白天挨了刀,半夜不好好睡覺休息,在人家菜田里挖什么寶?
似是覺得坑已經挖得足夠深了,花月和尚停下手,從懷里取出一個包裹,放進適才挖出的坑里,用碎土掩埋。
立在老樹下,花月和尚雙手合十,又悲戚戚哭起來。
因為距離遠,李夜墨和鐘曉看不清花月和尚是埋下了什么東西,但看到他如此傷心,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難事,兩人也都有些動容,正在猶豫要不要跳出去安慰他,忽聽見花月和尚嘴里念念有詞:
“紅塵苦,紅塵苦!昨日紅冠飛揚,彩羽彰彰多威武!今日爼上零丁,盤中啖盡空余骨?!?p> “紅塵苦,紅塵苦!勸后輩莫羨玉殿金梁窮歌舞,紅云散罷綠云收,長嘯常將流云堵。一場繁華一場夢,樓宇傾塌皆作古!江河依舊滔滔去,袞袞諸公,各是那抔土?”
“紅塵苦,紅塵苦!金粉輕敷芙蓉面,薄紗妝點掌上仙。醉里也把青山指,許下山盟海誓言。琴聲未遠容顏老,不怪情郎怪老天?”
……
“神仙也避凡世福,凡世福接凡世苦。”
“爛泥地,拖腳行?!?p> 李夜墨和鐘曉面面相覷,悄悄退了下去。
回到李夜墨的房間,鐘曉先道:“我知道了,這就是大和尚說的,我觀眾生無一不可憐吧。”
“我也知道了?!?p> 李夜墨長長嘆息一聲,“這就是他說的守心戒,知道眾生苦,知道眾生混沌無知,苦海沉淪不知上岸,所以不忍心加害。我真該死,叫他吃肉喝酒,好似讓他在心底里遭了酷刑?!?p> 鐘曉道:“所以他明明武功很高,挨了蔣前輩的刀,卻不愿意傷他。”
李夜墨點頭道:“所以他打傷了鐵牡丹和月不歸,還肯將他們放走?!?p> 二人沉吟良久,聽到樓梯口有人上樓,緊忙各自散去。
此前,還有一人也在客棧后院里,也瞧見了和尚埋骨痛哭。
蔣欽藏身在樹洞里,看著手里的刀,眼里滿是迷茫。
我罪孽深重,竟能有幸見到真佛?
直等到天快亮,蔣欽才從樹洞子里出來,悄悄離開了。
第二天大早,掌柜的和客棧的一眾伙計,都頂著大大的黑眼圈,遇到李夜墨等人,連連抱怨:“客官,昨夜里聽到鬼哭,嚇得我都沒敢睡!”
跑堂的小青年挑著眉毛,“不止是哭,我還聽見鬼唱歌呢!”
李夜墨和鐘曉忍俊不禁,與花月和尚彼此看看,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