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衣秀手一戳，“閑話休說，快把冤屈道來！”
“得令——”
陳青衣做了個(gè)萬福，手指輕輕顫抖，在奕難平三人臉上點(diǎn)了三巡，悲戚戚唱道：“一見仇人心如火，萬般愁苦怎分說？小女嫁與漁家子，錦衣玉食未得知，銜針補(bǔ)網(wǎng)夜繼日，廳前堂下細(xì)收拾，上孝公婆長輩，下養(yǎng)子嗣一對(duì)，所見不過一畝三分、柴扉小院，所想不過孝子賢孫、匆匆百年，江山距我何其遠(yuǎn)，一日夫妻百日恩！因何故，為旁人，敗我性命？一介女子，殺死焚毀、棄尸鬧市！”
陳青衣看向奕難平，聲音陡然凜冽，“吳王闔閭好君王！好似蛇蝎，又像虎狼！吳王壽夢(mèng)有四子，你父親諸樊是大郎，大郎亡故二郎當(dāng)，二郎死后三郎王，可惜三郎又短命，所幸四郎好心腸。你三叔馀昧傳位其子吳王僚，那便是你君父與兄長，他為君王你為將，他坐金殿你鎮(zhèn)八方。他拿你做心腹交，不曾委屈半分毫，楚國三伐你三勝，建下了潑天大功勞?！?p> “可惜，可惜，可惜呀！熟肉喂不飽餓狼！你早早暗備下刀槍，存了不臣之心，又遇到謀上奸賊伍子胥，與你定下了魚腹藏劍惡勾當(dāng)！吳王僚是你君父與兄長，魚腸劍下一命喪?！?p> “你奪人王位也罷了，又為何差人刺其親子，殺其胞弟？你是斬草除根，你是半個(gè)兒不留，問問你吳王闔閭好君王，何處結(jié)仇，何處生恨？越國靈姑浮，揮戈斷爾足，叫你魂歸西天——也是肢體難全！埋下吳越相爭，致使越甲吞吳，該當(dāng)覆滅你的江山！妾身只罵蒼天無眼、報(bào)應(yīng)遲來！”
奕難平只好像聽了個(gè)一知半解的故事，大體好像是說自己卑鄙無恥，謀權(quán)篡位，暗害兄弟，還是個(gè)剿滅殺光的大兇殘，最后落得斷腳而死。
看看兩個(gè)人傀背后的包裹，又瞧瞧自己的斷腿，想到青城山的虎丘兄弟，奕難平有些生氣，唱戲就唱戲，咒人死是什么道理。
走上前就要替吳王闔閭開脫兩句：大丈夫做事，死上個(gè)把人有什么奇怪？婦人之仁要不得。
他拖著斷腿一走，周圍人群還道他是迎合戲文，立時(shí)紛紛喝彩。
陳青衣抹著眼淚，走到仵向南身旁，握住他空洞洞的衣袖，又嗚嗚唱道：“諸公問我何姓名，我也不知何姓名……史書上面有記載，伍子胥，狗奸賊，兩獻(xiàn)刺客與闔閭，專諸藏劍刺王僚，要離請(qǐng)纓刺慶忌，慶忌便是王僚子，我便是……我便是……我便是英雄……絆腳兒石！”
“折熊扼虎，斗豹搏貆，慶忌勇武天下知，手持一桿黃金槍，千軍萬馬不敢當(dāng)！闔閭心懼慶忌要報(bào)殺父仇，食不甘來寢難眠。要離是個(gè)熱心腸，要替闔閭解圍墻，主動(dòng)請(qǐng)纓，殺妻絕子，自斷一臂！好一出苦肉計(jì)，當(dāng)真是沒人性！難怪慶忌不生疑！你勸他鼓動(dòng)三軍士氣，持槍船頭高立，趁風(fēng)浪，穿他胸膛一戟，要他性命！慶忌是豪杰，要離是小人，太史公刺客列傳不容你是慧眼如炬！慶忌臨死，還要言說：一日之內(nèi)，不可死兩位勇士，放他歸去?！?p> “呵，呵呵——你便歸去？慶忌是勇士，你要離可算勇士？你是真迂腐，假節(jié)烈，無情無義的偽君子！”
人群又是叫好。
這三人，斷腿的是吳王闔閭，斷手的是刺客要離，健全身子的自然就是伍子胥，三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奢遮人物，青衣扮作婦人，將三人都辱沒成了下等貨色。
有人問道：“青衣，你這絆腳石到底是誰？”
陳青衣嗚咽著，“我便是要離之妻，我便是要離之妻！”
“他三人史書頁上載姓名，掩下我心中委屈無處訴清?！?p> “今日言罷不為伸冤，勸各位英雄好漢莫娶妻，一個(gè)個(gè)神仙降世勢無敵，尋常楊柳配不起，蓋上辛酸還要賠性命！不如河里與臭泥……”
張重明
咿咿呀呀寫著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