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不知道么(一)
“兩年前我還收到了你的來信,這么快就把我忘了么?”他輕笑一聲,低聲問我。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具體是什么樣的感受。
開心么?
原來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親人。
只有開心么?
不全是。
他會不會怪我對他不理不睬,一兩封書信來往,又有何真情?
畢竟如那些流言所說,如果沒有母親,或許他也該娶妻生子了,過著幸福的日子。
我沖他笑了一下,鎮(zhèn)靜道:“這兩年你怎么不回我書信了?是你不記得我了罷?!?p> 我感覺他突然走近我,真當我猶豫著抬頭時,感覺一雙溫暖的手放在了我的頭頂。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
“你怪我么?”我還是決定將話問出口。
他微愣了一下。
許久,我聽到他很認真地對我說:“不怪,”他又輕輕地笑了起來,接著說:“我好想念你和姑母,我知道你們過得不好,父親母親臨走時,不斷地叮囑我,如果有天我能活著回京,能好好照顧你?!?p> 我眼淚倏忽流了下來。
他走過來將我擁入了懷抱中。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親人的溫暖。
過了好久,我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們聊了好久。
原來他已經(jīng)回京城半月有余了,原來他早就打聽到了我和母親在趙府過得不好,原來他不怪我,原來……
我心頭一熱,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
“傻妹妹,別哭了,再哭就嫁不出去了!”他在我面前安慰我。
“我有、有夫君了,等過段時間就、就……”我啜泣著反駁道。
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我還有撒嬌的一面。
原來我還有可以撒嬌的親人。
真好啊。
“聽說了,是個翰林院的好哥兒?!标愑χf。
哦,是了。
我親事風波就發(fā)生在他回京時。
那他必然也知道韓臨兄長韓盛要納我為妾的事。
我一個庶女,怎么會跟大名鼎鼎權(quán)勢熏天的昌平侯府有聯(lián)系?
我正想著怎么回答的時候,t又聽到他那略微沙啞的聲音在我耳畔傳來,是那樣的溫暖。
“好好過日子,什么仇什么怨,我們小輩就好好的,不用管那些糟心的,知道么,傻丫頭?!?p> 我頓時心里感覺堵的難受。
陳盈啊陳盈,你怎么不提前出現(xiàn)呢。
我與人行了茍且之事。
我殺了春寒。
我還能干干凈凈地回頭么?
陳盈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立刻回神。
“怎么了?”他關(guān)切地問。
“沒事,”我不想多談以后,我急忙岔開話題,道:“哥、哥哥怎么突然回京?”
流放之人貿(mào)然回京,被抓到只有死罪一條。
“你叫我哥哥,我很開心?!彼D了頓,輕松道:“拉送糧草時,我們遇到一幫劫匪,幾個官衙兒都被砍死了,我被推下山坡,反倒撿了條命來。”
我呆呆地凝望著他,我不知道能說出這樣輕松的話的當事人,他是否真的如此輕松。
“哥哥,以后我來照顧你,好么?”我輕輕地說。
良久,他眸光流動,說了一個字。
“好。”嗓音沙啞又溫暖。
我們又聊了好多,等到外面已經(jīng)買了任何動靜時,婆子們也都睡著了。
陳盈說要走。
我急急忙站起來攔住他,壓低聲音道:“你在外面有、有危險么?他們會不會抓你,你有戶籍么?”
他停住腳步,溫和道:“我在外面有個地方住,是跟我多年有來信的好友,你不用擔心?!?p> 說完,他又拍了拍我的頭,輕輕地打開門,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我等到聽不到動靜時,才起身把門鎖好。
簡單地收拾了下,我便躺在了床上。心里還是很擔心陳盈,哪個好朋友能敢藏著逃犯?他平時做什么?他有戶籍么?
猛然,我從床上驚坐起來。
什么好朋友,他騙我。
剛才我問他為何跟我兩年前斷了書信來往時,我親耳聽到他說,是因為他現(xiàn)在是頂替別人活著!
陳盈說只有我一個人現(xiàn)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他騙了我。
是騙我他有朋友可以依靠,還是騙我不止我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只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怎么才能問清楚呢?
我寧愿他騙我說就我一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有個朋友依靠,也是好的。
可是,我心里一糾。
他說話的樣子分明沒有騙我???!
我重新躺了下來,拉起被子蓋住了頭頂,覺得我的心要擔心死了。
我猛然將被子拉下來,對了,阿離!
讓阿離幫我暗地打聽!
陳盈沒有戶籍,肯定不能去那些明場做活兒,穿得也不差,定然也是有地方吃飯的。
我翻了翻身,下定決心明天獨自去找阿離。
一定要知道陳盈現(xiàn)在住在哪。
我勉強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陳盈啊陳盈,你為何不跟我全盤托出呢?你為何不相信我呢?
我雖然沒用,可是我不想自己真的在你眼中一點用都沒有。
一夜無夢。
第二天用過早膳,我就請了南院齊姨娘的馬車送我到宋家。
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被阿離的貼身丫鬟湘兒帶了進去。
“小姝,你可來找我玩了,你都不喜歡我多想你?!卑㈦x看到我后急忙跑到我身邊熱絡(luò)地拉著我的手。
“我來找你有事。”我微微笑道。
“何事?是不是你那惡毒嫡母又讓你干這干那的!”阿離一聽我有事就憤怒起來。
“不是,我快要出嫁了,她不會再指使我了。你放心?!蔽壹泵Π参克?p> “那就行。嘿!說起你那夫君,你快跟我講講,是個翰林?”阿離突然開心地問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決定還是先把正事辦了。
我心里有些隱隱地不愿意談張亭釧。
愧疚。
“阿離,先不說這些,你先幫我打聽一個人?!蔽依“㈦x的手問道。
“什么人?”阿離挑了挑眉毛。
“是一個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皮膚偏黑,長得、長得跟我很像?!?p> “嗯?跟你很像?他是誰?”阿離突然問道。
我不能說,多一個人知道,陳盈就多一份危險。
如若不幸東窗事發(fā),也不至于連累他人。
我平淡道:“是我母親那邊的一個兄弟,五服之外的,來省親,到現(xiàn)在也沒見人來,怕是迷路了?!?p> 我果然看到阿離狐疑地盯著我。
我這借口,編的我都不信。
五服之外怎么跟我長得像?
趙府那么大,隨便打聽一下也不該找不到,迷路又怎么可能。
我低下頭,阿離果然嘆了口氣不再繼續(xù)追問。
“你這姐妹兒,就總瞞著我,以后不幫你了!”
“最后一次啦,阿離。你不要生氣?!蔽仪箴埖?。
“哼,那你跟我講講你夫君是哪個?翰林院的哪個新哥兒?我讓我二哥打聽了好多,連他們的父母做什么的什么官職我都知道!你快說你快說!”
阿離果然還是個吃瓜群眾,我在心里吐槽。
“你望著我干嘛?湘兒,去拿吃食來,還有那個羊奶也端來給姝兒嘗嘗!”
一旁的湘兒果然出去端吃食了。
我望著阿離那執(zhí)著的眼神,只得無奈道:“是張亭釧?!?p> 阿離好看的眉毛皺了皺,道:“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