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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缽?fù)醭|太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宮闕重重

捺缽?fù)醭|太宗 兵馬司 3963 2019-11-30 17:04:18

  兀欲知道張彥澤的所作所為在這位圣上心中意味著什么,歷盡千辛萬苦打到這里,如今開封城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契丹的,張彥澤的惡行等于是在打劫皇帝。雖然這一路上契丹人干的燒殺搶掠的事一點(diǎn)也不少,但自己人做是難以管束,降將做就是不可饒恕,何況瘋狗忘了自己的身份,做的比契丹人還要過分。他當(dāng)然不能保持沉默,站起來說道:

  “皇上不必發(fā)怒,為這種畜生氣傷了身子不值得?;仡^派人把他們抓起來,吃進(jìn)去的東西都得吐出來,再明正法典當(dāng)眾殺了挽回影響?!?p>  耶律德光氣呼呼地踱著步在帳中來回走了好幾個圈子,走到解里面前停下來,用一只手指頭戳著他的胸脯道:

  “好,朕賜你尚方寶劍,你今晚回去后就把這兩個混賬王八蛋給朕抓起來,等朕入城后宣布罪狀,當(dāng)眾正法。張彥澤的兵交給你,開封的治安今晚起由你負(fù)責(zé)。再出什么事朕只找你說話。兀欲,你和解里一起去。算了,不在這一個晚上,明天吧,你還得回府交代一聲,明天進(jìn)城,把皇宮大內(nèi)管起來?,F(xiàn)在那不是晉國的大內(nèi),是契丹的,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朝廷的,宮里的一只老鼠也不許跑出去?!?p>  兀欲受寵若驚,一是皇帝如此信任,等于把裝滿財寶美女的私宅鑰匙交給了自己,二是可以率先見識一番那個天上人間,起碼飽一飽眼福。抑制著滿心歡喜,鄭重點(diǎn)頭:

  “皇上放心,臣侄絕不辜負(fù)陛下的信任?!?p>  他想了一下又道:

  “皇上,這里的皇宮不像契丹的,雖說不是什么龍?zhí)痘⒀?,也算山深林密,咱們進(jìn)去兩眼一抹黑,沒個下手的抓頭,找個既熟悉內(nèi)情又可靠的人幫辦才好?!?p>  “對,你慮得不錯,可是用誰呢?”

  “陛下,有個現(xiàn)成的人?!?p>  “噢,誰呀?”

  “高勛,就是那個替杜重威遞降表的。他就是皇宮閤門使,最清楚里面的事。這些日子臣見他人還老實(shí),張彥澤的事也是他最先提醒的。”

  “也好,辦中原的事還得用中原的人,那就讓他跟著你。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對這種人你要多提防?!?p>  “陛下放心,不過是條領(lǐng)路的狗,臣侄用鏈子拴著他。”

  回到自己的營地,又是一切早已布置妥帖,大帳扎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火爐生得春風(fēng)蕩漾,床鋪、坐位平平展展,連個皺褶都沒有,八仙桌上碗筷杯盤也都整整齊齊列隊恭候。兀欲一邊任小廝脫去狐皮斗篷,一邊對迎上來的韓匡嗣說:

  “馬上讓人去把高勛叫來?!?p>  等匡嗣出去吩咐完回到帳中,兀欲已經(jīng)脫了厚袍和靴子,換上寬松的睡袍和暖鞋,正拿著一塊熱乎乎的汗巾在擦臉和脖子。他從小廝手里換了塊毛巾擦著光溜溜的頭頂,回過頭眉飛色舞地興奮道:

  “明天我進(jìn)城,你們跟我去。加兩副碗筷,等高勛來了咱們邊吃邊說。”

  平時匡嗣很少和兀欲同桌吃飯,今天見主人特別高興,加上還有高勛,他也不推辭,立即命人加餐具,又去廚房安排添酒添菜。不到半個時辰高勛就急匆匆趕到,大概是正在吃飯,推開碗筷就跑來了,臉上還有喝了酒的酡紅。他第一次受邀陪餐,顯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了一籮筐肉麻的寒暄和客氣話,才在主人左側(cè)坐下。匡嗣將一切安排好了,過來坐在另外一側(cè)。兀欲沒等他們?nèi)胱缫押攘艘槐?xì)細(xì)篩過溫得熱熱的馬奶酒,吃了一大塊鹵雞胸,這時滿面紅光笑道:

  “高勛,你的大仇得報了。今天解里來告狀,皇上命他今晚就把張彥澤抓起來。等皇上進(jìn)了城就要當(dāng)眾正法。他的皇帝這回當(dāng)?shù)筋^了。我想好了,這個美差給你,到時候讓你監(jiān)刑。我和皇上說,一定沒問題,怎么樣?”

  高勛仄著身子端坐,手里拿著筷子擺樣子,不敢真的大吃大嚼,聽了這話丟下筷子撲通跪到地上,哭道:

  “大公子,高勛做牛做馬報答您!能親手殺了這賊,高勛此生別無所求!”

  張彥澤入城不過十天,干了太多壞事,他親自闖到高勛家,將高家滿門殺光,死的有高勛的叔叔和弟弟全家,高勛的妻兒恰好回娘家才躲過一劫??锼闷鹕硖尕S麑⒐蛑娜朔銎饋碜拢f道:

  “高兄,要報答有的是機(jī)會,大公子明天進(jìn)城,那里就得靠你了。你要安排周到,把皇上的差事辦漂亮,大公子的一切照顧妥帖?;噬献隽酥性?,用人的地方多著呢,跟著主公還怕沒有你的出頭之日?!?p>  第二天,兀欲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帶著兩百衛(wèi)隊和高勛、韓匡嗣等一班幕僚春風(fēng)得意地朝開封城策馬而去。

  開封又稱大梁、汴州,除了戰(zhàn)國時代曾作為魏國的都城,朱梁曾定為東都,真正成為中原國都是從石敬瑭才開始的。天福二年(937年)石敬瑭準(zhǔn)備討伐盤踞魏州將反未反的范延光,親自統(tǒng)兵從洛陽東進(jìn),在汴州大梁扎下行營,并著手修繕宮殿。宰相桑維翰說: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會,資用富饒。距魏州不過三百里,一旦生變,就可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勢討滅。石敬瑭于是下決心遷都。天福三年正式以洛陽為西京,以汴州的開封府為東京。實(shí)際上西京逐漸退居次位,東京成為首都。

  開封地處中央,水陸交匯,四通八達(dá)。晉國雖然內(nèi)戰(zhàn)不斷,然在桑維翰等人的主持下,經(jīng)濟(jì)有所恢復(fù)。經(jīng)過近十年的建設(shè),加上大力搜刮,開封匯聚了全國財富,成為最繁華的大都市,好像在烽火連天的大地上開出的一朵富麗艷美花朵。饒是剛剛經(jīng)過石重貴刮地三尺的聚斂,張彥澤亂兵的洗劫,這里仍是物萃人華,一片錦繡。兀欲甫一進(jìn)城就被眼前的景象迷得眼花繚亂。

  高勛也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掃軍營中的畏葸怯懦,兩眼放光,昂首挺胸,仿佛城里的空氣給了他特別的滋養(yǎng)。他引領(lǐng)兀欲和匡嗣騎馬從城北封丘門進(jìn)入,繞過東城的街衢,去往大內(nèi)南邊的明德門。他們邊走邊看城中風(fēng)景,兀欲只覺得街道上雕車競奔、寶馬爭馳,路兩邊的茶坊酒肆高樓朱戶、旗幡招展,高勛見他眼睛發(fā)直,炫耀似地說道:

  “這會兒是上午,商鋪都才剛剛下板,餐館酒樓還沒開張,中午以后就不一樣了,到了傍晚,燈紅酒綠,那才是最熱鬧的時候。回頭公事辦完,我陪二位找個上等的去處好好領(lǐng)略領(lǐng)略。”

  轉(zhuǎn)眼到了明德門,這是皇宮的正南門,里面就是金碧輝煌的重重宮闕。上前一問,門衛(wèi)都已經(jīng)連夜換上了解里的人。契丹人只是首領(lǐng),下面當(dāng)兵跑腿的還都是晉國的原班人馬。他們一行既有兀欲的金字腰牌,又有高勛的人熟地熟,加上解里預(yù)先打了招呼,自然是一路通暢長驅(qū)直入。

  進(jìn)了宮門不便騎馬,高勛命人叫來步輦,兀欲道:

  “這步輦是皇帝坐的,我用合適嗎?”

  高勛道:

  “怎么不合適,除了皇帝,太后、皇后、上等嬪妃也用,上了年紀(jì)的官員也常賜了坐的?;蕦m這么大,巡視一圈走路得半天,腰酸腿痛哪還有精神辦事?!?p>  四個輦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抬著兀欲大步流星朝前走,后面的衛(wèi)兵留了一多半在宮門口,只剩了二十名年輕精壯的小伙子跟著一路小跑,苦了高勛和韓匡嗣一路緊趕,大冷天出了一身透汗。他們圍著前朝后宮轉(zhuǎn),高勛指指點(diǎn)點(diǎn):

  “這座便是正殿大慶殿,舉行正式朝會的地方,......;這是紫宸殿,是間便殿,除了大朝,皇帝常常在這里召見臣僚,……;這是慶壽殿,后宮聚會宴飲的地方,……;這是福寧殿,皇帝的寢殿;這是坤寧殿,太后的頤養(yǎng)之所;……”

  重點(diǎn)是查看內(nèi)庫,到了那里兀欲便下了步輦,召來庫官,要他清點(diǎn)庫存,高勛道:

  “大公子不必親自煩勞。在下看解里將軍身邊有明白人,你看這庫門都是昨天新貼的封條,想必也有封庫時的新帳?!?p>  一問庫官,果真昨夜連夜查賬做了新冊。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那么大個內(nèi)庫還能沒了王法。前朝有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后宮有內(nèi)侍省、殿中省。內(nèi)庫大帳的正冊在內(nèi)侍省。庫冊和正冊一對,在誰的手里出的問題一清二楚。回頭請解里將軍派個可靠的人來,大公子派個心腹,找?guī)讉€小吏當(dāng)面清點(diǎn)一遍,如果庫存和庫帳一致,就重新立個賬本,庫房重新加封,就沒咱們的事了。再出了任何差池庫官吃不了兜著走?!?p>  “那解里的帳和正冊之間的差錯,都是張彥澤的了?”

  “對,石重貴差不多是光著身子離開的,少了不找他找誰。”

  “解里告張彥澤把最好的東西都拿走了,他有這么大膽子?”

  “這是條沒有心肝的瘋狗,他大概以為可以誣賴庫官看守自盜,屈打成招,殺死幾個替死鬼罷了。從前就有過這種事。這次他自己找死。”

  “好,韓匡嗣,這件事就交給你?!?p>  韓匡嗣朗聲應(yīng)諾,心里想,這皇宮和百姓人家也差不多,不過是大小多少的不同。又想,如果解里貪財,昨晚豈不是可以想拿什么拿什么,都扣在張彥澤的腦袋上,反正怎么砍也只有一顆頭?,F(xiàn)在可沒有什么空子留給兀欲了。

  兀欲重新上了步輦,一行人正準(zhǔn)備繼續(xù)巡視,忽然聽見一陣樂聲悠悠飄來,柔美哀婉,如泣如訴,仿佛撥動的不是琴弦而是人的心弦,令人心蕩神搖,兀欲跺跺腳道:

  “停下,這是哪里的聲音?”

  高勛駐足細(xì)聽了一陣,道:

  “是琵琶,教坊司傳來的?!?p>  “教坊司?還有人在?”

  “應(yīng)該有,逃跑的也許不少,但內(nèi)教坊的人好多都是賣身進(jìn)宮的,已是無家可歸,都是餓死,死在荒野還不如死在宮里?!?p>  他想起什么似的,說道:

  “大公子,要不要去看看,這個彈琵琶的我知道是誰了,只有她彈得這么好,我聽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兩年了,她都沒有動過琴,今天是怎么了,大公子還真有耳福呢。”

  兀欲想,什么樣的纖纖玉指能彈出如此美妙的聲音。不禁好奇:

  “為什么兩年不動琴?”

  “說來話長。此人姓甄,在下不知道名字,宮里的人都叫她甄美人。美人是封的,也是因?yàn)槿舜_實(shí)美。聽說是樂戶家的女兒,祖?zhèn)鞯暮门?。教坊司演奏時被先帝,噢,是石敬瑭看上了,選入后宮。當(dāng)了嬪妃自然就不會在教坊司里奏樂了,要奏只能奏給皇帝一人聽??上Ш镁安婚L,還沒來得及得寵,石敬瑭就病死了。到了石重貴這一朝,先帝嬪妃品位高的養(yǎng)起來,下等的就打發(fā)去廟里。這個美人兒石重貴舍不得放,又不夠資格養(yǎng)起來,就借口讓她回教坊司留下了。這會兒大概是聽說石晉完蛋了,不知是為石氏父子還是為自己傷心呢。”

  “什么美人,想也美不到哪去,不然石重貴能放過?”

  “美是真美,在下見過,要是不美早就打發(fā)去廟里了。只不過石重貴怕老婆,那個馮皇后是只母老虎,加上她的哥哥馮玉手握大權(quán),更是惹不起了。皇帝連納個嬪妃都小心翼翼,怎么敢隨便去碰先帝的女人,留在那里是慢慢等機(jī)會呢?!?p>  韓匡嗣笑道:

  “這個馮皇后不是石重貴的寡嬸嗎,寡嬸都敢娶還不敢碰庶母?!?p>  “正是因?yàn)槿⒘斯褘?,就不敢碰庶母了。不過也不是不敢,等等罷了?!?p>  兀欲被高勛說得心里癢癢的,倒想看看是個什么樣的美人,讓兩代皇帝心動,又彈得如此一手好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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