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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缽王朝之遼太宗

第三十三章 滿目瘡痍

捺缽王朝之遼太宗 兵馬司 4277 2019-05-26 17:00:00

  “不知是誰的主意,這是最好的法子,我都沒有想到。這樣比偷偷過去危險倒小。一千多里路,遍地烽煙的,實在不好走。這父子倆我都見過,那時東丹王還在遼陽?!?p>  栓柱想起當時是為了復興東丹國,秘密去找趙氏父子探路子,不知韓匡嗣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太弟、皇帝和太后一定也都明晰。原來東丹王的一舉一動都在這些人的監(jiān)視之下。心里不禁哀嘆。不過時過境遷,現(xiàn)在都無所謂了,這樣的事都可以當成閑話的談資了,接著說道:

  “這父子倆長得完全不像,一個黑煞星,一個小白臉,本來就是養(yǎng)子嘛。小趙的娘肯定是個美人兒,要是不美也不可能被趙德鈞霸占,收他當了養(yǎng)子??刹焕⑹菑男○B(yǎng)大的,言談舉止倒很像。都透著兩個字,就是圓滑。不管對什么人,大官也好,屬下也好,是闊佬還是討飯的,都是一副和善笑臉,就是討厭你也讓你看不出來?!?p>  “老趙也這樣?我以為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呢?!?p>  “老趙是個武夫不假,可他打仗不行,行的就是搞關(guān)系。早年跟著劉守文,劉守文被劉守光殺了,他轉(zhuǎn)臉就跟了劉守光,姓劉的不行了就投奔了太原。你看洛陽皇帝換了三茬,李存勖、李嗣源到李從珂,老趙三朝不倒。李存勖時皇帝是義父,改名李紹斌,從一個偏將當上了盧龍節(jié)度使;李存勖一死他就改了名字,皇帝又成了親家,繼續(xù)占著幽州;后來見親家快死了,兒子沒一個中用的,朝廷形勢不妙,又讓做了樞密使的小趙外放,當了宣武節(jié)度使,這可是管著開封的重鎮(zhèn)。如今新皇帝登基沒有動也不敢動他,父子倆一個幽州一個宣武,兩大鎮(zhèn)的兵權(quán)在手,怕他們一起反了。”

  栓柱這幾年在洛陽跟著耶律倍和高云云耳濡目染學了不少東西,為了自身安危他們都密切注視唐國朝局和權(quán)力斗爭,雖看不到水下深處,但對水面之上的波紋基本清楚。

  “我原以為趙延壽還是樞密使,人在洛陽呢,沒想到已經(jīng)離開了,那我們?nèi)ヂ尻枙粫袉栴}?”

  “只要他想辦,送幾個人進京算什么。開封離洛陽不過四百里,大道暢通,只要不是帶兵殺過去,誰敢攔他,何況夫人是公主,皇親國戚,進京就是走親戚?!?p>  “老趙在幽州和契丹對峙十年,我知道他腳踩兩條船,就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還是有些擔心他使壞。上次定州大戰(zhàn),不就是他打的伏擊,抓了涅里袞惕隱?!?p>  “我聽人說過,那一次是遭人算計,他本心是不想得罪契丹太狠的。洛陽皇帝算什么,你看他,誰做皇帝根本不關(guān)心,他在幽州就是皇帝,契丹是他身邊的老虎也是他的本錢。”

  “本錢?”

  “是啊,他縮在幽州城里當王八,契丹騎兵在城外縱橫來去,搶他的糧食,侵他的地盤,他從來不敢全力反擊。這么多年只在良鄉(xiāng)、潞縣和三河修筑工事,設(shè)一道防線,政令出不去幽州城外百里,還向朝廷邀功請賞,說得自己好像把邊境守得鐵桶一般。他死死把持著幽州,從來不要洛陽增兵派將,只是獅子大開口要錢要糧。要是得罪了咱們,對他有什么好處。”

  “李從珂不敢殺李嗣源的后妃和兒女,還認太后太妃,就是因為怕他們這些有勢力的舊將吧。”

  “當然,李嗣源的兒子窩囊,但女婿厲害啊,還有河東節(jié)度使石敬瑭,他娶的是曹皇后的女兒魏國公主,也是個手握兵權(quán)的大將。李從珂能不顧忌?所以還尊曹皇后為太后,李嗣源還有個兒子叫做李從益,是最得寵的王淑妃的兒子,才五歲,這母子倆新皇帝都沒敢殺,他還說李從厚不是他殺的,裝成是李嗣源的乖兒子。人們背后說,你要是真忠,就應該扶李從益當皇帝。當然這話沒人敢當面說?!?p>  有說有聊不覺路遠,他們溯土河到灤河,順流而下穿過燕山山口繼續(xù)南行就到了平州。即便這是最近的一條路,也走了一千八百多里,到了這里已經(jīng)是日長人倦的盛夏季節(jié)了。平州刺史王平從前是趙思溫的手下,不久前剛剛接待過高栓柱,派人把他護送到皇都。那完全是出于對東丹王的舊情,而且因為信是寫給皇帝的,他也有義務這樣做。這次不同了,韓匡嗣是儲君近臣,更辦著太后交待的差事,他便拿出極大的熱情以貴賓的禮遇接待兩位年輕人。驛館里騰出兩套相鄰的豪華房間,每天都山珍海味、歌舞吹彈盛宴招待。到平州的第四天,一個瘦小干巴,臉色蠟黃的中年人來到驛館拜訪,一見面就自我介紹說:

  “鄙人是盧龍節(jié)度府參軍,姓揚,名云騰,表字不扈。大王聽說兩位貴客要去洛陽,怕一路不太平,專程派在下護送?!?p>  匡嗣和栓柱對望一眼,一聽來自幽州城,便知是老趙派來的,不約而同都在心中感慨,幽州平州刀兵相向十幾年,想不到私下里來往竟像走親戚般方便。這么快王平就派了人去幽州交涉,老趙也毫不遲疑地同意了,并立刻派人過來。匡嗣雖年紀輕些,但是太后所派,所以由他出面應答,他見來人年紀大,而且一副學富五車的派頭,笑嘻嘻地謙虛道:

  “見過楊參軍。先生太客氣了,親自護送,匡嗣怎么敢當呢。不過,先生口中的大王是誰?。俊?p>  對方驕矜地仰起頭,說道:

  “不怪貴客不知道,本月初皇上剛剛下旨,封座主國公使相為北平王了?!?p>  匡嗣其實早知道這個大王除了老趙不可能是別人,可還是有些驚訝,他們前幾天還在說篡位新君不敢動老趙這個盧龍節(jié)度使呢,想不到不但沒動,還這么快就給他加官進爵,居然封王了。唐國異性王可沒有幾個呢。這老家伙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在幽州手握重兵遏制契丹,洛陽要是知道他的武功其實一多半都是靠和契丹勾兌串連不知該作何感想呢。不過,多虧有這個老滑頭,不然這趟差事還真不好辦呢。趕忙拱手道:

  “那可是大喜,北平王三朝棟梁,換了誰做洛陽龍椅都要倚重?!?p>  反正拍馬屁不需要本錢,他又加了一句:

  “想來大公子在朝中也錦上添花了吧?!?p>  “那是,龍椅誰都能坐,可大王父子的地位誰也不能動搖?;噬险埓蠊踊爻厝螛忻苁?,他還不肯呢,現(xiàn)在仍是宣武節(jié)帥,坐鎮(zhèn)開封。咱們先去投他。你們?nèi)ヂ尻栟k什么事?要是想見皇上,大公子一定樂意作筏。”

  路上匡嗣和栓柱商量好了,去洛陽的真正目的要保密,不然會把東丹王推到一個令人矚目的位置,對他有害無益。雖然以趙德鈞的老奸巨猾完全能想到這個時候去洛陽肯定和東丹王有關(guān),然怎么猜是他們的事,反正不能從自己的嘴里說出來。將來接東丹王離開洛陽多半還要找趙家人,但透露得越晚越好??锼谜0驼0脱劬?,狡黠笑道:

  “我們只是去逛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讓人知道了我怕被當作奸細,更怕大公子在朝中的敵人說他和契丹勾結(jié)。我沒有見皇上的任務,也不想自作主張。北平王和大公子的好意我會轉(zhuǎn)達給太后和皇上?!?p>  楊參軍心領(lǐng)神會,北平王想要一箭雙雕,既討好契丹又邀功皇上看來是不行了,但能顧上一頭也不錯。簡單準備一下,三天之后,一行人就上了路。這一次隊伍更加擴大,衛(wèi)兵增加到了百人,隊伍里多了幾輛大車,上面堆滿箱子和麻袋,還有幾只大鳥籠子。楊參軍道:

  “咱們這趟的差事是去開封給大公子送東西,對外在下是押隊,委屈二位做個跟班,這樣可行?”

  “行,行,行,跟班就跟班,一路上都聽參軍的?!?p>  “車上都是幽州特產(chǎn),每年都要送,大公子除了自己用、送人,挑好的還獻給皇上和太后呢。”

  匡嗣騎馬圍著載鳥籠子的車轉(zhuǎn)了兩圈,笑道:

  “這鳥也是幽州特產(chǎn)?”

  參軍得意道:

  “這不是鳥,是海東青,算是鷹吧,這可是京都貴人們的最愛,大公子每次總讓弄些上等貨色拿來送人?!?p>  匡嗣斗雞走狗戰(zhàn)蟋蟀無所不精,訓海東青也是一把好手,聳聳鼻子道:

  “這也算上等貨色?還幽州特產(chǎn)?洛陽公子哥兒們拿它干嘛?也就當個擺設(shè)吧,要是放到鴨子河上,恐怕一只天鵝也抓不到。大公子好這個,等哪天我送他幾只女真貢的真貨,這些只能算鳥罷了?!?p>  一行人出平州向西就進入了幽州地界。如今去開封最便捷的一條路就是出淤口關(guān)(今河北霸州市)過拒馬河,經(jīng)河間府一路南下。趙德鈞這些年還有一件大功績就是開通了淤口關(guān)水道,連通了從南到北的漕運。一直到河間所在的瀛洲,一路都是趙家的地盤。他們白天走大道,晚上住驛館,中午還在頓站打尖,沒有受一點風塵之苦。白天烈日炎炎,早早就進驛站歇息,熱騰騰的浴湯很快燒好,洗去身上臭汗,換上干爽衣衫,酒菜已經(jīng)備齊,酒飽飯足,坐到院子里乘涼,天天都有剛從井里撈出來的冰鎮(zhèn)西瓜。走了兩天到了淤口關(guān),只見運河里一艘艘貨船載著高高的糧垛魚貫向北。高栓柱騎在馬上感慨道:

  “中原去年受災,百姓逃荒,餓死不少人,怎么會有這么多糧食運往幽州呢?!?p>  楊參軍口氣里透著得意:

  “北平王為國家守邊,說要軍糧,洛陽不敢不給。軍隊有糧吃就不會騷擾百姓,這是大王在幽州的功德?!?p>  栓柱心想,皇帝不好當,武將要錢要糧,不敢不給,國庫沒有,還不是搜刮百姓,拿去了沒準就是反叛的本錢。過了淤口,情形有所不同,契丹的勢力很少滲透到關(guān)南,顯得比較太平,田里的莊稼長得相當整齊。過了河間不久就出了盧龍地界,越是靠近洛陽,越是滿目戰(zhàn)爭瘡痍。大路上商旅稀疏,到處都是軍隊來來往往。逃荒要飯的連綿不絕,路邊不時見到餓死的人。田野里長著莊稼,然像癩痢頭,旁邊更多的是撂荒地。

  有北平王的參軍押隊,加上盧龍節(jié)度使的關(guān)防,不但各地官府大開方便之門,就連土匪蟊賊、散兵游勇也不敢招惹,很快就到了開封。趙延壽并沒有露面,只命驛館驛丞不拉空地擺宴接待。楊參軍押車去了節(jié)度使府,卸下一些貨物,換上另外一批。歇了兩天,開了新的關(guān)防,楊參軍又以送東西入宮的名義護送他們繼續(xù)前往洛陽。韓、高兩人仍是扮作趙府家人,繼續(xù)大搖大擺上路,幾天之后就到了京都。按照預先說好的,進了城他們就分道揚鑣,楊參軍去皇宮覲見太后,送齊國公主的孝敬之物,韓、高兩位則去辦自己的事。

  韓匡嗣從一進開封城就覺得眼睛不夠用,到了洛陽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城市大得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店鋪如海人流如潮,房屋高大宏敞,行人衣著時髦。栓柱告訴他這比起一年前已經(jīng)是天上地下,從前稱得上繁華,現(xiàn)在只能叫衰落,讓他覺得完全喪失了想象的能力。

  他們走進相對寧靜的居住區(qū),這里也像皇都似的劃分為棋盤一樣的街坊,或者應該說皇都像這里一樣。不過洛陽的街坊多得多,好像進了迷宮。這里和皇都有一樣相同,街道有的寬敞干凈,有的窄小骯臟。他們走進一條相當體面的街道,其中的高大宅門相隔很遠才有一座。栓柱走上一座黑漆大門前的青石臺階,匡嗣就見那高高的門檐下的藍底金字匾額上寫著“李府”兩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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