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聽完那個故事嗎?在秩序之神魯斯創(chuàng)造出六位主神與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類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p> “我現(xiàn)在不想聽一個瘋子胡言亂語!”如果這個有著自由身的旅行者繼續(xù)在這里胡攪蠻纏,那么艾雅即便不能將他殺死,也會毫不留情地將他痛打一頓,然后趕出去。“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所有,這世上所有的,已為人知的,或是不為人知的,被稱作奧秘的東西?!甭眯姓咧钢牛叭绻乙獙⒛愕恼鎸嵣矸菡f出去,那么外面那些人,居住在這片充斥著豬糞惡臭的村落的那些人,都會想要將你置于死地。你知道欺騙領(lǐng)主是怎樣的大罪過!即便你不知道,你的父親也知道?!?p> “你想要什么?”艾雅站在家人前面,即便今年這個不過十五歲年紀(jì)的少女只長到父親肩膀那么高,但她也仍然打算用這身軀承擔(dān)起重?fù)?dān)。
“讓我告訴你一個即便是那些沉默寡言的巨人們都知道的道理——即便是最強壯的巨人,想要負(fù)起大山,也需要一條最優(yōu)秀的工匠所鑄造的腰帶,不然,他就會被大山掰斷?!甭眯姓呖┛┬χ切┋偪裆L的胡子與頭發(fā)如同一條條毒蛇,向艾雅吐出腥臭的蛇信子?!岸遥乙膊]有要求很多,我只是要求你——與我一同前往南邊,只需要幾天,你就能知道,我究竟在期待什么?!?p> “隨他一起去吧,艾雅,去吧,即便成為一個旅行者,也比留在這里等死要好!”父親用力地將艾雅推出去兩步,又趕緊走上前將她抱在懷中。
“如果我離開,你們會死的?!?p> “但是你會活下來,你會活下來!”父親又狀若癲狂地將艾雅推開。
艾雅疑惑地看向父親,然后聽到了旅行者的笑聲,那笑聲就像是對她命運的嘲笑。
“可憐的艾雅,明明不相信我所講述的荒謬故事,卻在懷疑,自己有著被不知道被誰定下的命運?”旅行者似乎看透了一切,明明看起來只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卻給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離開吧,艾雅——”母親與姐姐將粗糙的右手搭在艾雅肩膀上,像是做著最后的囑托。
“如果你的存在沒有意義,為什么不離開?”有一個聲音像是從內(nèi)心響起,緊接著,無數(shù)同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透過艾雅身體的任何一部分,直接擊打她的靈魂。
那所有的聲音都在問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為什么不離開?”
艾雅失去了意識——就在那些聲音消散的時候。而所有聲音消散的同時,旅行者的胡須與頭發(fā)化作一條條毒蛇,從她的口鼻竄入,鉆進她的腦子里,并且兇猛地啃噬著。
但實際上,艾雅的家人們什么都沒有看到,從陌生旅行者進入這個屋子起,他們的思維就陷入了混沌。他們看到了許多。許多景象——分不清虛妄與現(xiàn)實的景象。
父親看到自己被領(lǐng)主的守衛(wèi)用一根長長的繩子拴在馬鞍上,而后那匹強壯的黑色馬匹將他拖拽著,從這偏遠(yuǎn)的村子,到領(lǐng)主所居住的城堡——這個地方,這座城堡,這些都是他熟悉的存在。這就是他曾經(jīng)被定罪受刑的地方。
母親看到他受在丈夫的墳堆邊,想阻止那些她熟悉的面孔將墳?zāi)古俚簦兂商锏???杉幢闼米约旱纳碜颖Wo著這小小的土堆,也不能阻止什么。最后她死在了邊上,與丈夫被刨出墳?zāi)沟男迈r尸體一道,被扔進往西方流動的河里。
而艾雅的姐姐,只能看到無盡黑暗。
“那是夢嗎?”當(dāng)三人流著眼淚回過神來,矮小的旅行者已經(jīng)熟練地將艾雅綁好,準(zhǔn)備背上她離開。
“不,那是你們的未來?!辈恢朗裁磿r候已經(jīng)穿上黑袍的旅行者戴上寬大的黑色兜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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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這世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從最初誕生作為原點,世界毀滅作為終結(jié),這一切,只是無盡的輪回,你我之間,又應(yīng)該如何解釋?”
“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
“我本來就無所不知?!?p> 在艾雅的夢境當(dāng)中,有一個她看不清的虛影與她有這樣三句對話。在對話當(dāng)中,她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這個問題,是現(xiàn)在的她問的。但是她非??隙?,夢境中所發(fā)生的一切,并不在她已知的任何情況下。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大地上,艾雅挪動身子,因為手腳傳來的不適感而用力掙扎??稍绞菕暝?,手腳上的繩索就束縛得越緊。
她睜開眼,旅行者就蹲在他對面。兩人之間是快要熄滅的篝火。此時透過篝火上的青煙看過去,艾雅心里除了費解,擔(dān)憂更多。
“我的家人在哪兒?”
“他們不需要你,而你也幫不了他們,艾雅?!甭眯姓哒酒鹕韥恚岸椅覀儸F(xiàn)在,就在森林的邊緣,你已經(jīng)不可能回去了?!?p> “我必須回去?!?p> “??!”旅行者暴躁地怒吼一聲,一腳狠狠踏在地上,“固執(zhí)的小東西!”
旅行者焦急地走來走去,時不時發(fā)出野獸一般的低沉咆哮。艾雅能夠感受到他的憤怒,就好像在暴風(fēng)雨天氣下感受雷霆一樣。
“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聽進去我所說的?”旅行者瞪大了雙眼,忽然伏在艾雅身前,“你對于曾經(jīng)的一切,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你的存在沒有意義!”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事!”
“你必須跟我離開!”旅行者沖著艾雅低沉怒吼,但換來的只是粘在眼睛上的口水。
旅行者起身坐在一邊,冷靜了一下。“既然你還沒有死心,那就讓你看看,看一看這所有。即便這些對于你來說太早了一些?!?p> 艾雅聽到了雷鳴,看到了閃電。在現(xiàn)實情況下她只是被手腳束縛著躺著那里,但是在幻境中,她站在懸崖上,看到村子的全貌。
所有的民居,田地,當(dāng)然最刺眼的,還要數(shù)那個依靠著一口水井建造的酒館。
“他們的麥芽酒都是摻水的?!卑判南?。然后她又意識到,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里,這是哪兒?
遠(yuǎn)處,馬蹄敲擊鵝卵石地面的聲音與精鋼長劍擊打在馬鐙上發(fā)出的聲音急促而又和諧。大股部隊很快進入艾雅的視線。透過一層霧氣,艾雅能夠看到大股部隊的領(lǐng)頭人。那是一位騎著黑色駿馬的勇士,傳說是領(lǐng)主最親近的守衛(wèi)。
即便隔著老遠(yuǎn),守衛(wèi)所用的巨大黑色斧子也泛著寒光,而斧子上的殷紅血色,據(jù)說是因為被勇士所斬殺之人的鮮血化為了永久的祭品。而以鮮血作為祭品,將使兵刃更加鋒利強大。
村民們出來迎接。
憑借著極為開闊的視野與極佳的視力,艾雅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們。
“領(lǐng)主來了嗎?”艾雅暫時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她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只是那些領(lǐng)主的守衛(wèi)們所穿的鎧甲于他們手中的漂亮兵器。
可是很快,血色就模糊了艾雅的眼眸。她不知為何,伸著手想要抓住什么的同時,一步踏到了那些守衛(wèi)面前。
領(lǐng)主的守衛(wèi)們高大的軀體各自變形,蛆蟲自他們身上的細(xì)密孔洞爬出。但他們?nèi)匀挥辛Φ膿]舞著兵器,朝著無辜村民們,朝著艾雅的家人們殺去。
手無寸鐵的村民們只能四處逃竄。
但是這樣的慌亂逃竄起不到任何作用。
艾雅慌張尋找家人,但是因為現(xiàn)場太過混亂,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而那些死者化身的守衛(wèi)們對她根本視而不見。
“不要!”艾雅大聲叫喊著,“住手!”
但是除了現(xiàn)實中蹲在她身邊的旅行者,沒有人聽得到她的叫喊。
“不要哭泣,不要叫喊,如果你向我尋求幫助,那么我,就一定會給你幫助。”旅行者大笑著,“來,呼喚我的名字——賽克勒?!?p> 而在幻境當(dāng)中的艾雅,漸漸只能聽到這個聲音。
不管是眼前的殺戮還是腦中的痛苦呼喚,全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旅行者的聲音在她周身盤旋。
“賽克勒?”艾雅眼角滑下淚水,“幫幫我,賽克勒。”
“如你所愿!”旅行者戴上兜帽,默默念起咒語。
而在幻境當(dāng)中,穿著黑色長袍,用兜帽蓋住一頭淡金色長發(fā)的高大男人從天而降。他左手握著金色的節(jié)杖,那節(jié)杖的形狀如同枯樹樹枝一般。而在他另一只手上,是一把縈繞著紫色霧氣的長劍。
“奧秘之神賽克勒,應(yīng)召前來。”
當(dāng)奧秘之神舉起節(jié)杖,無窮無盡,永不滅亡的死者大軍一瞬間被寒冰封禁,化作大片冰雕。賽克勒又以長劍抹過自己的脖頸。隨著脖頸被紫色霧氣劃破,鮮血流出,死者大軍又如墜進焰漿地獄,瞬間化為灰燼。
艾雅目視著這一切,目視著那位自稱奧秘之神賽克勒的神秘人的背影,以及漫天的黑色灰燼。
一瞬間,一道光將她拉回現(xiàn)實。
“你看到了什么?”旅行者背對著艾雅蹲著,悄悄抹去脖頸上的血跡。
“什么都沒有,只是——只是一個名字。”艾雅怎么也想不起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記住了一個名字。
“賽克勒,是這個名字?!?p> “哦,那是我的名字。”旅行者發(fā)出怪異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