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夫顫顫巍巍不知所措的時候,馬車里響起了一聲,狂躁的責罵聲。
一個十七八的貴公子從馬車里探出頭來,依舊看得到他一身上好綢緞的藍色錦衣,臉上還泛著未散失完全紅~潮。
開口卻盡是煩躁和怒意。
“怎么回事,如今這般無用,連個車都駕不好了嗎?”
“既然這么無用索性給你丟給我那堆寶貝們,給它們加加餐?!?p> 他挑起神色,面露不屑,說到最后卻是笑了起來。
馬夫一聽,圓潤潤的身體立刻縮成一團,趴在地上??壑X袋,嘴巴顫巍巍的吐了幾個字,
“小公子,實在是,是這個老廢物他朝著馬車跑過來,驚了馬。這才讓小公子受驚了?。 ?p> 陳東臨極不耐煩的眼睛往上一挑,吊兒郎當?shù)某慌耘吭谝黄?,還在顫抖的老人看了過去。
冷冷的呵了一聲,舌頭舔了舔牙齒。
懶洋洋的走出馬車,眼睛上仰著看著藍灰色的天空,轉了半圈。
一身華麗的錦服衣角處卻皺了起來,如果仔細看,袖口處還有些血跡。
臉上白得有些發(fā)青。
像是個吸毒的癮*君子,神色總是有些飄忽。
突然他朝一旁的馬夫踹了過去。
身體圓潤的馬夫甚是滑稽的,被踹得一屁股坐著地上,呲牙咧嘴喲喲喲的叫著。
“廢物!還敢叫,爺我正在興頭上?!?p> 陳東臨滿臉怒氣,看著他這慫樣又狠狠的踹了幾腳。
他見著馬夫這樣丟臉的樣子,眼睛氣鼓鼓的摸了摸額頭,轉身看著一旁奄奄一息的又老又丑的人。
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就這么一個,要死不死的老家伙??!”
他滿臉嘲諷的笑著,突然朝地上的老人踹了一腳。
一層淡青色的光芒隨著他的動作發(fā)散出來。
周圍的人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
筑基中期,這么一腳下去,這個老人怕是沒命活著了??!
“惡心的東西!死之前還污了我的眼?!?p> 陳東臨看著一旁還趴著地上的車夫,斥道,
“豬一樣東西,還趴在地上干什么。把這污穢挪開!駕車呀!”
他攏了攏衣袖上了馬車。
里面隱隱約約傳出一聲極細的,似孩童卻極其嘶啞的哭聲……
可惜聲音極細,沒有人能注意到。
馬夫這才顫巍巍的拿起韁繩,小公子折磨人的手段他向來是知道的。這會還會管什么攔沒攔住路的,嚇得直接駕車往陳府去了。
馬車一個顛簸,隱隱的一聲“咔嚓”。
眾人嚇得逼上了眼睛,心里暗道了一聲,“畜生??!”
可世道就是這樣,陳府可是帝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貴人家。
家財萬貫,啥都不多,就錢多。
這種事大家伙親眼看見的都看過好幾次,更別說在別人嘴巴里傳的那些了。
實在是不堪入目。
可哪哪次陳家不是打點得好好的,包管你能體體面面的過幾輩子,窮人家拿錢了事,沒準還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感謝一番。
人總是要活下去的,還要活得富貴體面。
畢竟他們渾身上下窮得沒有別的,只有那么一張嘴,為了那張嘴把什么都賣了。
……
醉霄樓,內(nèi)院。
幾個女使眨巴著眼睛,圍在一起又害怕又好奇的聽著其中一個女使的話。
“天夭了?。∧憧蓜e嚇我。”
“我剛從街上回來,看得可是真真的。那一團血肉我能看錯嗎?就是我們后院的那個燒火的蔡老頭?!?p> “這馬上就是慶典之日了,這陳家的小公子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這不是犯晦氣嗎?”
“嗬!帝尊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神仙會插手凡人的事嘛!而且陳家哪次不是用錢把這些言語堵得死死的?!?p> “誒!我聽說陳家出手尤其闊氣呢。”
一個小女使挑了挑眉,雙手叉腰,刻薄道,
“我看這下可是便宜了那個廢材丫頭了!”
一旁的女使看著那個單薄的身影,蓬頭垢面的抱著一堆木材走了進來。
立刻朝身旁的人遞眼色,低語道。
“誒!誒!誒!人來了。”
井小荊抱著一堆木材剛走進后廚,就看到一雙鞋子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
她抬起頭就看到幾個小女使站在自己身前。
她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往旁邊走了過去。
這時小女使們嘻嘻哈哈的開口道,
“哎呦,還在這抱柴火呢!怎么?沒去陳家討銀錢?。 ?p> “你這個廢物還真是好運??!陳家向來大方,想必給你的錢夠你活個好幾輩子吧!”
井小荊一愣,陳家的那些破爛事,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更何況是自己。
頓時她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小女使們看著她發(fā)愣的樣子,得意的笑了起來。
“哎呦!你還不知道呢!蔡老頭今天被陳家那個小公子撞死在大街上了?!?p> 井小荊抱著那堆柴火,渾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間凝結了,腦袋嗡嗡作響,眼睛愣愣的看著前方。
大腦里空空蕩蕩的,就像是個直立的軀殼。
所有的血肉從她身上剝離,又給安了上去。
“這不會是嚇傻了吧!”一旁的小女使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
“我看你還是想想怎么去陳府要錢吧!”
小女使們看著她這番沒意思的反應,紛紛散開。
井小荊粗粗的喘著氣,直接抱著那堆柴火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
還沒幾步懷里的那堆柴火就掉了個干凈。
她踩到木柴摔了好幾跤,手掌磨破了好幾道口子,依舊機械性的往前跑著。
等她跑到街口的時候,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只剩一具了無生氣的軀體。
井小荊看著眼前的人,卻再也沒有邁開步子的勇氣了。
從自己來到這異世,就一直是老叔照顧著自己,給了自己安身之所。
而自己也只不過想活下去,甚至對于自己這廢物的靈根都不敢有過多的奢望。
可在這,活下去遠比自己想的困難。
井小荊把老叔的尸體運到七里坡,找了個地方,放了一把火,把他的尸體燒了。
火光的熱浪,烘干了她小臉上的淚痕。
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的映著熾熱的火光。
……
申時,
一個衣衫破舊的小黑丫頭,低著頭,踹著陳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