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人恐怕就是沖著于休來的,領隊長老暗嘆道。眼下這局面,已不知讓他如何是好了。
如果于休能來……他早就來了。
領隊長老咬了咬牙,只能先隨便指一個弟子上去了。
他正舉起手,就感覺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了。那只手很穩(wěn)很溫暖,也讓感覺心里很踏實。
“長老。”那人道。
“于休!”領隊長老大喜道。
驚喜之外,他又突然變了臉色,忙問道:“你師父?”
于休輕抽了一口氣,道:“傷勢被我壓住了,暫時不會有事。只要師父還在,結(jié)界就不會散,長老放心。”
“好?!鳖I隊長老松了一口氣。
?。ǘ?p> 擂臺之上。
殷玉對于于休的遲來并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他輕搖羽扇,形容風流,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七八的年紀。頜下幾根短須,卻并不顯老,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儒生氣質(zhì)。于休則一身青衣,鼻直口闊,眉眼間雖也有幾分風采,但比之殷玉,柳綿等卻遜色得多了。
“前輩?!庇谛荼欢Y道。
殷玉聽于休這樣說,也不惱,只呵呵一笑,反而順著說道:“你這娃娃還算懂禮?!彼c于休相差不過四歲,但說起話時卻是老氣橫秋。
“那就請動手吧!”于休道。
“不用我讓你?”
“不用。”
般玉輕揮羽扇,數(shù)千片綠葉自枝頭飛來,將擂臺罩住。眾人心知,這個陣法既是為了防止一會的對決傷到無辜的人,也是占得先機,將整個對站臺化為了自己的地盤。
上一次這樣的對決,已經(jīng)是八年前的那場奪魁之戰(zhàn)了。一出手就讓殷玉使出全力,這個于休到底有什么能耐?
葉陣之中,幾片綠葉挾著疾風直沖向于休。葉肉因承受不住強大的力量而剝落,只余下幾段如針一般的葉脈。但與其說這只是幾段零碎的葉脈,不如說這是一個布局極精巧的脈陣。
這個陣法本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開的,只能硬接。
可惜于休不是旁人,是一個和他同樣天才甚至天賦還略高一點的人。
于休一動未動,卻在葉脈針即將刺破他的青衣的一瞬間不見了。
憑空消失?
下一刻他就出現(xiàn)在了殷玉的身后。
高手的感覺總是敏銳的。殷玉察覺到了來自后方的殺氣,反手將羽扇向后一格,擋下一擊。
兩人倏地分開。一些修為較低的人,甚至看不清他們交手的招數(shù)。
于休攤開右掌,幾道金痕自他的掌心飛出,在空中互相編織著,交映著,竟幻成了一朵金色的牡丹。牡丹花瓣慢慢自蜷曲完全舒展開來,托出了里面一點一點的花蕊。
眾人一片嘩然。舉世傳言,于休沒有武器,僅憑一雙肉掌打遍天下。但他其實是有的,只是輕易不出手。
“他所用的這一門,手中所持花的品相不同就代表著不同的修為,花的品相越好就寓意著修為越高。他居然能用出金枝牡丹,”龍舌中透出欣賞的意味,“我記得他師父以前用的還只是一枝普通荷花。”
“你見過他師父?”春分問道。
“數(shù)年之前,曾有過一面之緣?!饼埳嗟馈?p> ?。ㄈ?p> 葉陣中的綠葉越來越密,漸漸地,將整座對站臺都圍了起來。對站臺下的眾人已完全看不見里面的戰(zhàn)局了。
金色的光自綠葉的縫隙中透出來,仿佛這一片綠海中活潑游動的魚兒,時不時地探出頭來。好容易等綠葉疏了一些,可里面的金光卻如同水一樣,又將這些葉的縫隙填滿了。
時間或許過了很久,因為春分看見已經(jīng)有人在打哈欠了。
葉陣突然破了。一道耀眼的金光自葉陣中炸開,萬千片綠葉自空中簌簌落下,葉上沾了金粉,如一道流星劃過這晴空。
綠葉落在臺下觀戰(zhàn)眾人的肩頭,有人將葉子從肩頭拂落,握在手中,只覺得葉上的金粉雖熾熱異常,卻并不傷手。
兩人仍是那般站在原地。殷玉一如剛才那般玉樹臨風,于休也同樣穩(wěn)重大氣。
仿佛剛才那一戰(zhàn)根本就不存在。
唯一的變化,就是殷玉手中的羽扇全禿了,而于休掌中那朵牡丹剩下最后的一瓣還纏綿地戀著枝頭。但一陣風吹來,那僅存的一瓣也自枝頭跌落了,落在地上,化為金粉,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殷玉看著那一瓣跌落的花,道:“我輸了。”
“承讓。”于休道。
殷玉長嘆道:“我幼時蒙恩師教導,傳授仙法。或許是因為我有些仙緣,因此學什么都比別人快一步。但二十二歲那年,我的境界卻突然停滯,甚至一度仙脈閉塞,失了所有仙力。因此我就暫時退世,閉關尋找原因,但這些年來卻是一無所獲?!?p> “后來得高人指點,說與你全力一戰(zhàn),或許才能尋到關鍵,為此我才拜入玄天門下,參加煉書大會。我想找的東西,你已經(jīng)告訴我了,謝謝你,”殷玉再行一禮,道,“得君全力一戰(zhàn),我很滿足?!?p> 話音一畢,他的人就飄飄然地自對戰(zhàn)臺上升起,向著山下飛去。
“不客氣,”于休遙遙地向著那個身影回了一禮,“得前輩一戰(zhàn),我也獲益匪淺?!?p> ?。ㄋ模?p> “他就這么走了?”玉面公子瞠目結(jié)舌。
“是啊?!备F書生道。
“可他明明輸了,為什么還走得那么高興啊?”玉面公子又道。
“有的時候,輸未必不是一件壞事,”窮書生看著遠去的背影,道,“他破了瓶頸,離飛升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