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追花閣。
“閣主,按照您的要求,我們找到了兩個嫌疑比較大的人?!备矔е人€高的竹簡,從閣門外鉆了進來,然后將竹簡全部堆放在了主座前的那張小桌上。
“誰?”
“甲雨君和魔云星使?!?p> “經歷和理由。”
覆書打開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冊,道:“甲雨君在兩百年前曾因玩忽職守而被自請下凡贖罪,下凡的時間正是在那事發(fā)生三年之前,奇怪的是,他那次下凡卻沒有被剝去仙力,后來在凡間重新修煉,已于百年前重新飛升,現(xiàn)在是春分上尊最得力的手下。而上面所記載的他所犯的過失是于無意間將一杯茶推下界,造成了一場危害極大的洪水,巧的是,這場洪水剛好擋了當時在凡間執(zhí)行公務的追花女神的路?!?p> “魔云星使在那事發(fā)生的三年前下界游歷,遍覽四方星圖,這對于一個剛剛飛升不久的星使是件很平常的事,回來之后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覆書打開第二冊竹簡道,“唯一的可疑之處是他是秘法飛升,而這種秘法在當時的人間已經失傳了?!?p> “所以從兩個人的經歷上看,甲雨君的嫌疑更大?!备矔詈笙铝私Y論。
“嗯,”追花閣主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p> “多謝閣主?!备矔鹛鸬匦α诵?,然后拿起最上面的那兩冊竹簡很快就退到了門外。
“家主,你怎么看?”追花閣主看向坐在一邊端著茶杯的姬筠。
“魔云星使的確是個很古怪的人,這也許是秘法飛升的后遺癥。而至于甲雨君,我沒有見過,還不能下定論。”姬筠道,“這兩個人,我都必須去見一見?!?p> ?。ǘ?p>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甲雨君坐在田邊的草廬里閉目養(yǎng)神,今日是他難得的休班的日子。這些年來,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司雨,不敢再出任何差錯?,F(xiàn)在他雖名為雨君,實行雨王之職,也許很快就要晉升了。
這種緊要關頭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
“你們放錯了水,害了我們一鄉(xiāng)人??!還有我那良田??!”
“我吃了一輩子的苦,沒享兩天福就給一把水淹了,就是你們,害我做這冤死鬼??!”
“還有我那苦命的孫兒,這一大把水就給沖沒了!天殺的!”一陣嘶啞而凄厲的哭聲傳進草廬。
“怎么了?”甲雨君從草廬里出來。
“雨君大人,不知是哪一方的冤魂,許是閻王爺沒看得緊,叫他鬧到咱們這里來了?!碧镩g的道上,一個老頭正哭鬧廝打著,那老頭滿面皺紋須發(fā)皆白,弓著背,勾著腰,一截長,一截短的的褲管空蕩蕩地懸在空中。雨使想要攔住那老頭,可老頭瘋了似的拳打腳踢,一時間竟誰也奈他不何。
“我認得你,你就是兩百年前害了我們家的人?!崩项^終于不打了,只站在原地瞪著眼珠子看著甲雨君。
“原來為了這件事,哎,兩百年前我一時糊涂,打翻一杯茶水,釀成一場大禍。后來在凡間的這些年,我行善積德,救過的人,算是能抵得上那一鄉(xiāng)人的命了,但說到底我還是愧對他們了,”甲雨君嘆道,“放他過來吧,老人家,若還有什么我可以彌補的地方,您就說吧?!?p> 老頭不留情面地甩開甲雨君上前扶著他的手,只是繼續(xù)哭道:“你還說行善積德,你為了自己得道修仙,把人家的靈脈都強占了,還燒了房宅,害了人家的子孫?!?p> “老人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甲雨君的面色變了變。
“你還裝不知道?青山那頭曾經住過一戶姓姬的人家,他們是不是被你滅的?我這次來,除了為我自己,還為了我那冤死的老朋友誒啊喲喂。”老頭越哭越放肆,哭聲比剛才還要凄慘萬分。
“老人家,這你就真的人認錯人了?!奔子昃忉尩馈?p> “就是你,就是你!”老頭越發(fā)無理地鬧起來。
甲雨君臉漲得通紅,一時沒了主意。
“老人家空口無憑,怎么就隨便說呢?”一個清脆而凌厲的聲音響起,春分上尊不知什么時候已站在了一邊。
“您怎么出來了?”甲雨君讓了開來。
“外頭鬧得這么大,我又不聾,怎么會不知道。”春分道。
“你個小丫頭知道什么呀!”老頭瞥了春分一眼,索性賴在地上捶胸頓足,“今天我就是要來找他討債?!?p> “小丫頭?”春分氣道,“我十六歲就飛升上尊,這里是我的地盤,你今天在這里把話說清楚了?!?p> “你這么年輕,懂什么?你又做得了什么主嗎?”老頭完全不當回事。
“老人家,我告訴你,他是我最得力的下屬,我下屬的事,我管定了。你也不用氣,他若真的不對,我也自有我的公道?!贝悍蛛m然氣,一番話也還是說得不偏不倚。
“好,”老頭的眼睛轉了轉,止住了哭聲,道,“那你讓我問他,兩百年前,凡間有一個姬姓的家族無故被天上一個仙人所滅,那個仙人到底是不是你?”
“我……”甲雨君居然被老頭的氣勢所震住了,說不出話來。
“我以仙途擔保,不會是他,”春分接道,“兩百年前他做錯一件事,如今尚且愧疚不已,數(shù)百年間一直在贖罪,我信他的德品,而且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你就那么信他?”
“我既用他,就信他?!贝悍謹蒯斀罔F道。
“那我就暫時信你?!崩项^說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春分舒了口氣,看向甲雨君,道:“這個老人家很古怪,他是故意來探你的。你剛剛只要踏錯一步,怕會是滅頂之災。”
“上尊為什么這樣說?”甲雨君不解道。
“你有沒有感覺到,他身上邪氣很重,而且,他的修為比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高?!?p> “更奇怪的是,他來問的是一樁姬氏的舊案。你還記得嗎?北邊的那個人就姓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