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瓔將昨夜放在外面巖石上的小盆端了進來，小盆中早已蓄滿了雨水。她將小盆放在洞里，又去外面的雨簾下將臉和手洗得干干凈凈，遠不似昨天那般灰頭土臉的模樣。她將頭發(fā)分成兩股，扎成了兩個小髻，顯得清秀可愛。
姬夜抱著一大堆木枝從外面走進洞來，照著昨天的法子，將木枝烘干了。
“那個藍衣服的哥哥呢？”小瓔不見寧子尹。
“他很早就出去了，在山頂上，”姬夜淡淡道，“我不打擾他。”
“哦。”小瓔在火旁坐了下來。
姬夜又往火上加了幾根柴，從一邊的大包里另取出一只小盆，將蓄滿雨水的小盆中的水倒出一半，放在火上，再從懷里掏出了一塊肉干，在盆里煮著，不一會兒洞里就溢滿了肉干的香氣。
“恩公，你居然帶了這個?！毙…嬻@喜道。
“嗯?！奔б箲艘宦暋?p> “恩公，你武功這么高強，看你的樣子是江湖人嗎？”小瓔問道。
“現(xiàn)在是，也許將來就不是了?！?p> “那江湖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小瓔好奇道。
“大概是一個可以行俠仗義，無所拘束的地方吧?！奔б购?。
“這樣啊，”小瓔眼中透露出向往的神色，“我父親年輕的時候是走街串巷的貨郎，他見過很多人，聽過很多的故事，他很喜歡給我講各種各樣的江湖故事，可說到底，我還是不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樣的。你可以給我講講嗎？”
姬夜勉強笑了笑，他其實也不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樣的，那在他心里也是個向往的地方??！
“你為什么會想聽江湖上的事呢？”姬夜問道。
“因為，那可能是一個我可以擺脫命運的地方。”
是啊，那又何嘗不是他自己能擺脫命運束縛的地方呢？
?。ǘ?p> 小櫻抱著膝，把臉貼在膝蓋上，認真乖巧地聽他講著，眼里滿是羨慕之意。
“后來呢？后來那對兄弟怎么樣了？”小瓔問道。
“后來那對兄弟帶著各自的心上人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了，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很龐大的家族，這個家族綿延至今，在江湖上依然是赫赫有名?！?p> “真好?！?p> 小瓔望著姬夜的側臉，自己的臉不知什么時候也已成了和火焰一般的顏色。
“你的話不少啊?！毙…嬓Φ?。
“是嗎？”姬夜渾然不覺。
“你不是說你和不熟的人話不多嗎？”
“你怎么知道？”
“那個藍衣服的哥哥告訴我的呀?！?p> “什么時候？”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p> “啊，我有不注意嗎？”
“那你就是隨時都在注意咯?！毙…嬚{皮地笑道。
姬夜一時語塞，臉也微微有些紅了。
小瓔突然嘆了口氣，道：“如果我能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可惜，我有夫家了?！?p> 姬夜微微一愣。
“我是自小定的親，這次洪水之后，我們怕是回不去了。父親打算帶我投奔夫家，我今年十四，待我十五歲之后就要完婚了?！?p> “那些江湖上神仙俠侶的故事，有時候覺得很羨慕，有時候又覺得太遙遠?！?p> “這些大概都是命吧！”
這永遠都是個沉重的話題。
“不說這個了，”小瓔從大包里摸出一個碗來，“嘗嘗恩公你的手藝怎么樣?！?p> 此時，一個人影冒冒失失地從洞外闖了進來，寧子尹喘著粗氣道：“有，有救了?！?p> (三)
山巔。
那美人站在風雨中，曼麗的紗衣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優(yōu)美的曲線，散落的烏發(fā)在風中隨意地飄動著，若有若無地隱住了曲線的一部分。雨絲飛落，卻一點也沒有沾濕她的衣襟。
是風雨中遺世獨立的仙人啊！
小瓔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和驚異。這樣美的人，她還是頭一次見！
“來了？”美人聲音輕柔溫和。
“都來了。”寧子尹趕忙說道。
“這里的情況他都同我說了，我處理完這里的事就送你們走?！泵廊宿D身，含笑望著他們。
姬夜心中頓時明了，她雖然看似溫柔，但眉間卻隱含著常人難以察覺的威嚴。而這種威嚴，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叔叔。所以這個人是母神，莫追花！
但莫追花似乎并沒有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道：“天上一個杯盞無意翻落，其中的水化成雨落了下來，而那個杯盞則被分成五塊，落入凡間。那日打斷銀鐲的正是那個杯盞中的一塊。此為洪水為天水，與凡水不容，因此不會退。我只有已杯盞為山，以水為湖，將水鎖住。做完這一切，我會送你們下山，這里的一切不要再讓其他人知道，可以嗎？”
聲音溫柔，仿佛母親在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孩子，卻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小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莫追花沒有再多說什么，姬夜卻很敏感地感覺到周圍起了變化。他把小櫻擋在了身后，擋住了她的視線。
雨突然停了，天上所有的雨水凝成了一條晶瑩的水龍。水龍在空中盤旋飛舞著，向著山頭俯沖而來。地上，四面八方的洪水都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約束著，慢慢地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湖的模樣。
與此同時，五塊碩大無比的巖石破水而出。
水龍俯沖入水，驚起三尺高的水花。而那五塊石頭又攏在了一起，在湖的周圍圍成了一座山。
姬夜感覺身子在浮浮沉沉，他低頭一看，自己果然踏在云上，而他剛剛所踩過的那座山頭，此時已成了湖中的一塊冒尖的小石子。
“此湖，從此就叫天水湖吧。”莫追花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