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誰?
并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而是因為他的神芒。
魔云星使可以確定,那神芒和他所熟悉的人很相似,雖不是他,但一定來源于他。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此刻只怕已不在這里了。
天邊,一道箭似的光直劈而來,劈開青原上沉悶的空氣,直沒入魔云星使體內(nèi)。
魔云星使人雖然還是站著的,但冷汗已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這不過瞬息之間的變化,但這瞬息已足夠龍舌下手了。
龍舌沒有下手。
她不明白,魔云星使為何寧愿違背誓言承受天譴也一定要發(fā)動天兵?
來人究竟是誰?
瞬息之后,魔云星使已在丈余之外。
?。ǘ?p> 天兵已至,而那層本來就已薄得幾乎看不見的霧現(xiàn)在已被天兵的揚塵完全的吹散了。
龍舌沒有退,也不會退,哪怕她獨自面對千軍萬馬,她的心意也和那些站在青原上的妖魔鬼怪是一樣的,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只白皙得像是女人的手是怎樣將那個銀手鐲遞給她的。
她忘不了……
等等,龍舌突然察覺到身后異樣的安靜,剛剛那些還站在身后的妖魔鬼怪呢?
雖然是大敵當前,龍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然而她的身后什么也沒有,只有一群烏鴉飛過。
真是一群不靠譜的家伙,能溜的時候絕對不留下,龍舌暗罵,刀尖斜指,已斬下一支迎面而來的兵刃。
她如一陣旋風(fēng),所過之處,寸甲不留。但縱使再強悍霸道,也總是孤掌難鳴。
她也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
但她并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在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已無聲地出現(xiàn)了成片成片的金黃色,如秋日豐收時無風(fēng)的麥田一般。
那是追花閣的戰(zhàn)員。
?。ㄈ?p> 當那金黃色如燎原之火般鋪滿整個追花閣的土地時,那還僅存的頑抗的幾縷煙似的銀白色也慢慢消散了。
“贏了?”龍舌自言自語,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天兵潰敗的方向。
她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們,不同于往日,如今,他們的身上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輝,那是向某一位修為極深的仙尊甚至是神祗借來的法力。
但會有誰敢在這種時候與整個天界作對呢?
掌心傳來一點涼涼的觸感,龍舌低了低頭,掌間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它剛來的時候還帶著一點藍藍的火焰,但并不燙手,反而是涼涼的,像水一樣,而現(xiàn)在那藍色的火焰早已熄滅了,只剩下一顆海藍色琉璃珠子一樣的石頭。
我叫星隕,我本來是天上的一顆星星,我曾經(jīng)見過你。
龍舌仿佛能聽到它在說什么。
混戰(zhàn)一場,天昏地暗。有很多很多記憶都已模糊了,她依稀記得,在那片混亂的戰(zhàn)場上,那個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在那一側(cè)身的瞬間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和,順著那抹弧度滴下來的血。
天譴,真的把他傷得很重。
姑娘,初次見面,沒備見面禮,身邊只帶著這個,雖嫌簡陋,但表心意而已。
心意?為什么?龍舌不明白。她發(fā)現(xiàn)她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她和他今天第一次見面,但在此之前,她已和他交手過三次,雖然不是正面對敵,但她也差點讓他栽了跟頭。
是的,每次都差一點點。不管她如何謀兵布陣,他總是能從中尋出破綻,攻到結(jié)界邊緣。
這一次的時機也算得很好,不是嗎?
如果今天戰(zhàn)員未能及時來援,也許追花閣就被他夷為平地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了解對手了,但她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不了解他。
明明身懷如此強大的力量,還甘愿身居下位,為什么?
明明應(yīng)當是勢不兩立的敵人,臨退之時,還要贈她星隕石,為什么?
“嘿!”一個聲音把龍舌的思緒拉了回來,那個云端上的人,揭開云層往下探了探,終于敢下來了。
“多謝閣下相救之恩,敢問閣下是何方神圣?”龍舌躬身一禮。
“我叫華錦衣,”那人說道,“至于我的身份呢,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需要記著,你的戰(zhàn)員被那魔頭用計堵在路上了,是我給救了帶來的,還有他們身上的法力,也是我給借的。我?guī)土四銈冏坊ㄩw這么大一個忙,我那十個秘密的錢就免了吧。千萬記著告訴你們青掌柜的,把我的帳一筆勾了?!?p> 華錦衣說完就跑,好像生怕龍舌不認賬,扣著他似得。
龍舌望著那人走的方向,心下奇怪。這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人,這一定是一個見過一眼就終身難忘的人。他英俊得就像一道光,但這光芒,卻明亮得讓人有些不敢逼視。
他真的很像是天界的人。
但他若真的是天界的人,又怎會與天界為敵呢?
?。ㄋ模?p> 曙光微起。
這和那個令她永生難忘的夜晚一點也不像啊。
時間的確過得很快,三個月了,追花閣被覆書打理得很好,魔云星使也沒有再來,一切似乎又步入正軌,風(fēng)平浪靜。
龍舌像往常一樣,站在追花閣最頂層遠遠地眺著,從這里可以望見青原的盡頭再一次漫起的接天的紫色大霧。
她在等一個人。
結(jié)界已快恢復(fù)了,可是閣主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
但她相信閣主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日頭已經(jīng)越來越高了,天氣也越來越熱,龍舌正準備下樓去。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見那紫色大霧間,一抹很特別的白。
但那白似乎并不是獨身一人。
那……是閣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