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墊上,覺得渾身上下快散架了。強撐著眼皮打開電腦,開始看U盤里面的文件。
不懂法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這些文件名的含義。但自從意識到自己聽得懂法語之后,也就明白當日我從暗房中拷貝的幾個文件夾是什么意思:
memo——記憶
Réel——真實
Irréel——不真實
他想表達什么呢?
我打開Réel的文件夾,里面還是那些照片,和在黑房子里給叢新看得的時候一模一樣,看了半天也沒什么新的進展。
我又打開了Irréel的文件夾。
如果說Réel這個文件中的內(nèi)容,我起碼知道這是在暗房里面拍的照片的話,那Irréel這個文件我只能從心底里罵一句:什么玩意兒!
里面只有一篇word文檔,當我滿心歡喜地點開他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就是流水賬。
“第一次,黑色的沙子?!?p> “第二次,黑色的沙子?!?p> “第三次,紅色的沙子。”
“第四次,紅色的沙子?!?p> “第五次,紅色的沙子?!?p> ……
如此一看,我直接拖到了底部,發(fā)現(xiàn)最后一行竟然是:“第七百次,黃色的沙子?!?p> 我再往上一翻,黑色沙子紅色沙子來回交叉,獨獨最后一次是“黃色的沙子”。
黃色的沙子有什么特別的?
為什么全篇只記錄了沙子?還從第一次到第七百次整整記錄了七百條?
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又把整個文檔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包括頁眉頁腳,也沒發(fā)現(xiàn)除沙子以外的信息。
他想表達什么?為什么在記錄完黃色的沙子這一詞條之后,就沒有繼續(xù)了。難道是因為這個時候Bernard已經(jīng)遇害了?
我再仔細地查看了這個文檔信息之后,確定全篇只有一個“黃色沙子”之后,內(nèi)心的疑惑更大了。
黃色沙子到底有什么寓意嗎?
我一邊想著這事兒,一邊哈欠連連。心想著等明天再說,然后合上了電腦。
果不其然,綿羊不到數(shù)10只,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我是被像后媽給的大耳刮子一樣的狂風吹醒的。我縮著脖子,用衣袍擋住嘴巴,瞇起眼透過眼縫往外看去。
黃沙!漫天黃沙!
整個天空仿佛像是被籠罩在黃沙下一樣,明晃晃的太陽明明還掛在天上,卻依舊還是覺得視線范圍內(nèi)很黑。
這可像極了幾年前沙塵暴下的BJ。我內(nèi)心調(diào)侃道。
該不是我這就在BJ吧?我疑惑地往四周看去,剛剛的想法立刻被否定了。
兩旁是高聳入云的金字塔,一座挨著一座并列地排著。每一層都開出一個小格子窗,大小剛好容得一只狗來回進出。
莫不是每個洞口都趴著一個人?我猜道。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那洞口黑壓壓的像極了一個個趴在洞口的腦袋。
這到底是哪兒?我內(nèi)心還在琢磨著,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雙腳正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著。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條人流中。
這是一條很長的人流,長得根本看不到頭。每個人都裹著純黑色的長袍,從頭到腳地包住自己。他們低著頭,彎著腰,頭像是要垂到地里面了一樣,腳下卻依舊前腳抵住后腳地往前走著。
洞口處的那些腦袋,像極了監(jiān)工,認真而仔細地盯著下面的人。
“你是剛來的嗎?”旁邊的人撞了我一下。
我一轉(zhuǎn)頭,露出了剛剛捂好的下巴,沖他點了點頭。
“我猜也是?!彼诤谂巯掠檬质疽馕野严掳臀婧?,低聲說道,“不能抬頭看,這是這里的規(guī)矩。”
“還有這規(guī)矩?”我學著他的模樣,趕緊捂好臉,向他的方向挪了一步?!斑@是哪兒?”
“噓?!彼咽址旁谧彀颓懊妫曇粼僖淮螇旱?,“不要說話,這是這里的規(guī)矩。”
我皺著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那人點了點頭。
這是哪兒?不能抬頭不能說話,那還是人待的地方嗎?
我偷偷地扭過頭往后看,發(fā)現(xiàn)這如同金字塔般的建筑也和這黑色的人流一樣望不到盡頭。
“別回頭,這是這里的規(guī)矩。”那個人又提醒道。
我聽了他的話,轉(zhuǎn)回頭來學著大家的樣子深深地低著頭。
但又好奇地想開口問他:那我如果不遵守的話會怎樣?
還沒等我開口,眼前這人突然間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眼里的瞳孔驟然放大,像是被什么驚嚇到一樣。周圍人見狀,如同鳥獸一般散開,唯恐避之不及。
一條猶如巨蟒一般的長鞭從天而降,帶著倒刺的鞭子直接揮打在那人深深彎下的后背。
一下,兩下,無聲而又血腥。身體每受一次鞭打,就會變得更黃更碎一些。直到最后那人變成和黃沙一般的沙粒,伴隨著這一陣接著一陣的狂風,消失在天地之間。
周圍每一個人都深深地低著頭,不敢抬頭,不敢發(fā)聲。
“這就是所謂的懲罰嗎?”我盯著此時在天空中揮舞的長鞭想道。
倘若旁邊這位是因為剛剛開口說話而受到懲罰的話,那我現(xiàn)在正抬頭看著天空,是不是也要受到懲罰?
果不其然,這個想法出現(xiàn)不到一秒。旁邊那人剛剛變成黃沙散去了,而那條原本揮舞在那人身上的長鞭,此時真的徑直向我揮來。
我立刻往旁邊的空地躲去,直接撞到了金字塔壁上。
第一鞭撲了個空。
緊接著,那鞭子又長長地揮起,第二次向我襲來。
我又準備往旁邊躲去,卻發(fā)現(xiàn)腳底動彈不得。
我終于明白,剛剛那人為什么會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原來是直接被固定住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條長鞭離我越來越近,卻逐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再受自我意識的控制。
認命吧!我絕望地睜著眼。
趁著鞭子還未落到我胸前的須臾時間,我終于看清了那一個個金字塔上的小窗口里,趴在那的根本不是人。
格子里放著的是一個接一個的排位。每個排位上都寫著一個人名,往后看三四個,并沒有重復。
而離我最遠的一個目光可及的牌位上,黑底白字上赫然寫著:陳臻。
接著我就沒有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