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新拉了一張椅子正對著我的面坐了下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陳臻,弄成這樣實在很難看。”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們并沒有想傷害你?!?p> 她的身子往前靠了靠,胳膊肘支撐著膝蓋骨,手指頭來回不停的抖動,看上去有些焦躁。我突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仿佛就是被抓后在審訊室被嚴刑逼供的樣子。
“你聽過Frsamly這個組織嗎?”她問道。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我問道。
Frsamly,我在腦海里仔細搜索了一下,突然間意識到:這不是幾個月前我收到的那封郵件發(fā)送者嗎?
我抬頭,狠狠地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是誰?”
叢新收回手臂,嘆了一口氣說:“你不知道也沒有關系?!?p> “Annew,it's time to begin.”Will教授一邊拿著檢測頭部電波儀器一邊走到我的面前,二話不說,靠著蠻力直接套在我的頭上。
像是被鎖住喉嚨一般,瞬間無法呼吸。我剛想奮力掙扎,卻突然發(fā)現周圍的光線逐漸暗了下去,直至完全看不到一點光亮。
這是怎么回事?
“喂!”我大喊了一聲,沒有回音。
氣氛有些詭異,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除了自己的心跳聲,我完全無法感知到周圍其他人的呼吸聲。難道叢新他們已經沒在我的身邊了?
我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身子,驚喜地發(fā)現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行動受限,整個身體可謂是活動自如。
我又試著往前探出一腳,腳底踩在地上時發(fā)出了在砂石地才有的沙沙聲,與此同時周圍的光線也似乎比之前亮了一些。
腳下的地是實心的,我內心舒了一口氣。
我壯了壯膽,接著往前走動。果不其然,走了大約十幾步之后,四周的光線亮了很多,周圍的環(huán)境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個天!
不遠處,一輛黑色奧迪車直接撞到一棵大樹上,擋風玻璃被撞得支離破碎,上面還沾染的鮮紅血液。
可能因為貼了膜的關系,看不清駕駛座上的形勢,于是我繞了一個彎,走到了車對面。
卻不想,這里的景象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血腥。
一個穿粉色衛(wèi)衣的青年被攔腰齊齊碾斷,上半身毫無生氣地躺在車身上,手掌還搭在擋風玻璃上,破碎的玻璃直接扎進肉里。
另外半截身子則在車廂底部,血肉模糊。
路邊小灌木的葉子被染成了鮮紅色,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鮮血。
“哎呀呀!這什么情況!”一個略帶熟悉的聲音出現,一個有些微胖的男人從后面的燒烤店走了出來,拿著一個大勺。
我看著這熟悉的裝扮,猛然間意識到:這不是老王燒烤嗎?
難道我回到了幾個月前的車禍現場?
我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這就是幾個月前發(fā)生車禍的地方!
那——
我轉過頭,看向倒在車前的那半截尸體,內心想到:所以這個人就是我嗎?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是誰?
“老王!”我大聲喊道。
然后我卻眼睜睜地看到老王穿越過我的身體,走到了大樹旁。
“老王!”我又轉到他耳后,沖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道。
“怎么回事兒?”又有一個人從燒烤店里走了出來。
熟悉的卷毛,以及略帶欠揍的聲音——就是沈亦誠!
“沈哥?沈亦誠?”我拼命在他眼前揮舞著雙手,甚至直接上腳去踢他了,卻不出意外地踢了個空。
此時的我,就仿佛一個幽靈,跟他們處于不同維度的空間,無法觸摸也無法交流。
難道我真的已經死了?
在幾個月前虹口發(fā)生車禍時,我其實已經死了?往后的一系列經歷,只不過是我死之前的單方面臆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想法實在是過于——過于難以接受。
我有些頹喪地坐在地上——反正現在坐在哪里都一樣,也沒有人看到我。但又覺得不甘心,難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就落得如此慘死的結果,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于是,在我頹廢了十幾分鐘之后,又猛然直起身子。
“哎呦,嚇死我了?!币粋€明顯受到驚嚇的聲音從后面?zhèn)髁诉^來。
難道還有人看得到我?
我剛想回頭,突然意識到有一撮長發(fā)剛剛好地落在我的肩膀上。
這明顯不是我的頭發(fā)??!
“陳臻?”
我還沒想明白是誰的頭發(fā),那撮頭發(fā)突然變成一頭頭發(fā),而有這一頭頭發(fā)的“不明物體”仿佛有意識般地轉到我的前面。
這是誰?
只見眼前的“不明物體”穿著女人的衣服,包臀連體皮衣剛好勾勒出她的身材。一頭的頭發(fā)恰好擋住了她的臉。
“我?!蹦侨艘娢覜]應聲,于是只能先開口做了自我介紹。只見她伸出手來,緩緩地撩開自己的頭發(fā),露出下面的臉。
這張臉我見過,就是剛剛隨手給我來了一針的那位。
“KK?”我試著喊了一聲。
那人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你真的是KK?KK不是男的嗎?你不是不會說中文么?”還沒等他回答的機會,我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廢話,這是虛擬世界,實時翻譯的?!彼f道,“我這只是角色設定而已。”
“虛擬世界?”我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什么虛擬世界?”
KK轉過頭來,我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友好,雖然現在的皮膚沒有之前那么透明了,但是反而更能看到他的怒氣值了。
“這個世界是我們建立的,是我?guī)氵M來的?!彼f道。
他沒有作更多的解釋,反而認真而仔細地觀察起當前的場景。他圍著這輛車轉了一圈又一圈,身體一次次穿過了老王和沈亦誠的身子。
他時而拍了拍車頂,時而蹲下來觀察車底的那半截身子。過了許久,他終于張開口說道:“我發(fā)現你死得樣子竟然還有些好看?”
我以為他這次出場,能給我?guī)硎裁从杏玫男畔ⅲ蛘咧辽俑嬖V我現在是什么情況的。誰知他開口說的話,完全打翻了我這個假想。
“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死了嗎?”我不解地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伸手把去拉車底下的半截身體。
“你拉不出來的!”我說道,“你沒發(fā)現自己都可以穿過這些人嗎?”
我話音剛落,就眼睜睜地看著KK從車底下把那半截血肉模糊的身體拖出來,在地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線。
這不科學。我打心底里反駁道。
于是我也學著KK之前的樣子蹲下來,嘗試查看車底下的半截身體。誰知,這兒除了KK拖出來的那半截之外,車底部竟然真的也留有一模一樣的半截。
“這真的太不科學了!”這次我直接喊出了聲音。
“弱智?!盞K的聲音雖然有些低,但還是異常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帶著他的怒氣。
我抬起頭來,發(fā)現他早已經站了起來,和沈亦誠還有老王他們三人站在車前觀察者“我”那另外半截上身。
不同于沈亦誠和老王看了一眼“我”之后的狂吐不止,他竟然真的像是開始欣賞眼前的事物。只見他幫“我”理了理帽子,把它整齊地疊在“我”的腦后,然后提著“我”的右手,從車上提下來。
“你要干什么?”我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KK的意圖了,“這好歹是我的身體吧?!?p> KK沒有理會我,自顧自地把“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拼接在一起,接著把手上的血跡抹在“我”還沒有被浸染的衣服的上。
他站了起來,說:“你躺上去?!?p> “什么?”我趕緊抱住自己死不松手,不知道KK到底要干嘛。
“來,乖。”KK的臉色突然柔和許多,他走了過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像母親撫摸嬰兒時的樣子,安慰道:“不要緊張,很快就好?!?p> “我的天,你這個神經病,你到底要干嘛!”我聽著的語氣越發(fā)覺得發(fā)毛,立刻揚起手拍打掉他的手。
“走!”他的反應果真靈敏,身子一側順勢躲開了我的手,接著直接從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沒有站穩(wěn),腳下踉蹌,一下子撲倒在地。不偏不倚,直接倒在“我”那具被分尸的尸體上。
我的天!
不同于之前的無法觸摸,這次我是真切實感地感受到了血液的粘膩。
“嘔——”我直起身子,不可控制地干嘔起來。
“躺好?!盞K大步走了過來,按住我想要坐起來的上半身。接著他架著我的胳膊,用力地安排我的姿勢——盡量與地上的“尸體”一致。
無奈自己的力氣竟然比化身為女性的KK還小,只能任由他擺布。
在我掙扎兩三次之后就索性放棄了,只能隨著他去了。
在我的“配合”下,他的動作也快了些。果不其然,不一會,他就搞好了。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用命令地口氣說:“把眼睛閉上?!?p> 我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慫了,默默地把眼睛閉上。
在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里像是被突然塞進了幾千兆的記憶內存,充斥著腦神經。
那是“我”被車撞死前的一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