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樣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本砻叩酱皯襞?,招呼我過去。
我猶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他旁邊。
他用手指挑起窗簾的一角,剛好可以看到窗外的馬路。大約距離餐廳一兩百米處停著一輛警車。
好幾個警察正在攔著過往的行人,逐個抽查證件。
“他們在干嘛?”我問道。
“在抓人?!闭f完,他看了我一眼,又補充道:“確切地說,他們在抓你?!?p> “我?”大腦像是短路了一半,下意識地反駁道:“為什么抓我?我又沒做什么!”
卷毛看著我,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放下窗簾,說道:“重點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而大家相信你做了什么?!?p> 我皺著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開口說道:“開什么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彼刈约旱奈恢?,眼睛有意識地看向我的褲腿。
我過了兩秒才意識他在看什么。剛剛蹲在死者身邊的時候,褲腿和鞋子都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血跡。雖然染了血跡的褲腿已經(jīng)被我挽了起來,但仔細一看還是有些異樣。更何況從鞋底上那一塊偌大的血跡。
我快步走到桌子旁,用桌子擋住他的視線。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我——”
他移開目光,再次拿起桌子上的菜單。
我在他對面坐下,雙手因為緊張微微有些出汗。我伸手擋住他正在看的菜單,說:“沈亦誠——不,沈哥,雖然之前你救過我一命,但你也不能這么騙我啊。雖然你是演員,但這演技,不是我說,真的有些差?!?p> 一提到演技這個專業(yè)問題,卷毛的臉色明顯有些變化。他眉毛一挑,視線終于從菜單上挪開,盯著我,示意我接著說下去。
“如果我真的是兇手,你怎么還有膽子來找我?不怕了我殺人滅口嗎?”我攤了攤手,補充說道,“更何況我沒有殺人。”
“哈哈哈哈?!币宦犖疫@話,卷毛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他蓋上眼前的菜單,說道:“我當然不怕,我是過來抓你去要賞金的?!?p> “啥意思?”我皺著眉頭,搞不懂他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
“這是開玩笑的?!彼麎旱吐曇?,靠過來,用只有我們兩個的聲音說道,“我是過來幫你找出誰在陷害你的。”
“別。你先說明白,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我推開他故意靠過來的頭,問道。
“還能啥意思,你自己看?!彼檬质疽馕易呋卮皯襞赃?,仔細往外看。
我雖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將信將疑地走了過去。
我挑起窗簾的一角,往外面看去。
“你看警察的手里拿了什么?”他在我背后喊道。
這里和大街上的警車相距著實有些距離,只能看到有個警察手里拿著一張類似紙的東西,別的就根本看不清。
我回頭,用懷疑地語氣問道:“幾個警察,有什么不同?”
他一副朽木可雕的眼神看著我,邊搖頭邊走了過來,單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劃開手機,露出屏幕的照片,說道:“都在當?shù)氐男虃删W(wǎng)上公布了。他們手里拿的就是這個?!?p> 我推開他,奪過他的手機,說道:“你剛不是說他們不知道我嗎?”
“哎?我怎么覺得你這人這么死腦筋呢?現(xiàn)代高科技都是擺設嗎?”沈亦誠奪回他的手機,說,“我給你看他們的官媒,還能騙你不成?”
他關上手機,指著我的鞋子說:“你穿得如此明目張膽,是不是就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兇手?你看看你的衣服?!?p> 我低頭,這才意識到,黃色衣服的胸前不知何時也染上了紅色的血跡。
我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腳上和胸前的血跡的確有些顯眼,看上去怪嚇人的。
“我真的不是兇手?!蔽肄q解道,“我看到這人——我說了你也不信。”
“我信。你看到什么?”他問道。
我揮揮手,走回位置上,有些泄氣。
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把鞋脫了,找個地方扔了,別穿了?!?p> “光腳嗎?”
“你這樣穿鞋還不如光腳呢!即使你擦干凈了,高科技往那一照,啥都顯形了?!?p>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覺著他說著有幾分道理。于是慢慢彎下腰,脫下鞋子,提著它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垃圾桶。
“哎呦我去,你也別現(xiàn)在脫!待會我們要吃飯的。”卷毛一邊捏著鼻子,一邊在那叫喚。我皺著眉頭,有些尷尬地又把鞋子套了回去。
“去洗手,快!”他眼睛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指著門口,“順便把鞋扔那!”
我撇了一下嘴,無奈地站起身子走向洗手間。
假設他說的是真的。這件事會往哪個方向發(fā)展?
按照現(xiàn)在媒體的傳播速度,從國外到國內(nèi),傳播速度整體會慢一杯。假設四個小時完成整個傳播,現(xiàn)在是12點20分,距離整件事情已經(jīng)過了將近兩個小時。也就是說,帶我傳播性質(zhì)的那部人已經(jīng)知道了我。
我站在洗漱臺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胸前有幾塊紅色的血污還殘留在那,我脫下上衣,拉扯著有血污的地方放在水龍頭下沖洗。
他們會相信我嗎?
等血污沖洗干凈之后,我又挪步到烘干機下,企圖烘干濕了的部分。
憑啥卷毛會相信我是無辜的?
我一邊烘著衣服,一邊掏出手機,打開Youtube,搜索Paris等幾個關鍵字眼,想確認下是否真的如卷毛所說,剛剛的視頻是官媒所發(fā)。
結果,搜索結果展示了幾個NEW的標簽視頻,正是剛剛那段視頻。
不止官媒,一些普通的賬號也發(fā)了。
卷毛說的,是真的。
我捏著手機,試圖勸自己冷靜。
我把手機塞回褲子里,看著衣服上的水漬似乎沒有干的跡象。但沒有多猶豫,直接套了上去,接著脫下鞋子,提著它走到垃圾桶前,扔了進去。
至于褲子……我想只能先穿著,待會回去一趟,立馬把它換了。
當卷毛看著我赤腳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突然豐富起來。從欣慰逐漸轉(zhuǎn)換成我其實不認識這個人。
我坐會座位上,剛想開口說話。就見他立馬站了起來,將襯衫扣子解開,露出里面那件白得發(fā)光的T恤。
他迅速地把襯衫塞到我的手里,說:“套上,快!”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皺眉用手指了指我胸前的水漬,才明白了。
我趕緊把藍白條紋的襯衫套上,一排扣子全扣緊了。肚子上一片涼意。
等我穿好衣服,思忖了一會,然后直接問道:“你為什么相信我是無辜的?”
沈亦誠本來在玩手機,一聽我問這話,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儂聽吾講——”
突然冒出的一句蹩腳的上海話,聽得我一愣。
“等等,我聽不懂?!蔽掖驍嗨?。
本以為會被他覺得砸場子,卻見他松了一口氣,說道:“太好了,其實我也不太會說?!苯又拖骂^,手指飛速地在屏幕上敲打,不到三秒,他把手機遞過來。
只見備忘錄上寫了一句話:“你這個呆逼會殺人,雞都會游泳了。”
連句號都打了。
什么意思?罵我?
我剛要發(fā)作,餐廳服務生就端著菜上來了。
牛排,白汁燴牛舌……一樣接著一樣。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塊牛舌塞到嘴里,一臉滿足。他見我還愣著,用手示意我:“快吃啊!愣著干嘛?這可是你擁有自由身的最有一餐了?”
他一邊吃一邊吧唧著嘴,全然沒有偶像的包袱。
“啥意思?”
他嘖嘖嘴,又掏出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
原來下面還有一句話,我剛剛光注意前半段話了,沒有看到:待會跟著我,這樣比較安全。
他嘴里叼著肉,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看著我,只不過眼光時不時瞟向我的身后。
他到底在看什么?我雖然保持著低頭吃飯的姿勢,但禁不住想回頭。
孰不知,他一見我抬頭,便伸出手按住我的腦袋,不讓我扭頭。
“吃飯?!彼f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嚴肅。
這搞得我更緊張了,乖乖低頭叉了一塊牛排,簡直食不知味。
“怎么回事?”我低聲問道。
“那有人?!彼氐?。
這么一說,我更加不敢抬頭,連咀嚼音都小了很多。那塊牛肉含在嘴里不知是否應該咽下去。安靜了半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倘若真的有人認出了我,卷毛怎么還留下來請我吃飯?難道他是故意拖延,其實暗地里真的在舉報我拿獎金?
我啪地一聲,放下了叉子。
沈亦誠嚇了一條,抬頭看我有些憤慨的表情,忽然捂住嘴笑出了聲音。
“那桌有個人,好像認出我了。我只想好好吃頓飯,不想太張揚。咱們換了衣服,她可能就會認為自己搞錯了?!?p> 他見我有些不太相信這個理由,于是舉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紅色的液體,隔空和我碰杯。
“好了,快吃吧!”
“為什么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再次問道。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思索了原因,回答道:“這說來就話長了,三言兩語講不清楚,總之我沒理由害你?!?p> 我皺起眉頭,覺得他老是答非所問。
“為——”
我還沒說完,他就轉(zhuǎn)移話題地說道:“上次我救了你,這次你就當感謝我吧。這頓算你請了?!?p> 一聽這話,我突然愣了一下。剛剛點餐的時候,完全不知道他點了啥,這到底花了多少錢?
一想到自己的荷包很有可能會突然癟下去,整頓飯突然間沒有了食欲。
“怎么?一頓飯都請不了?”他挑眉的樣子真的很欠打,但一想到欠著一份還沒有還清的人情委實不爽,于是擺手解釋道:“昨晚喝多了,胃不舒服,食欲欠佳。您隨意!”
他聳了聳肩:“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陳臻?!?p> “哪個zhen?真誠的意思?”
“臻臻至至的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