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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將婿

  巢元方在大業(yè)年間就擔(dān)任太醫(yī)令,但很少給貧民百姓治病,不是他不給治,而是他接觸不到百姓,也沒人敢去請他,這次陸元子硬著頭皮請他,也是仗著父親與他的交情,再有她母親的病或許只有巢元方能治了。

  徐氏的房間儼然一座小佛堂,屋內(nèi)香煙繚繞,兩名婢女伺候著,巢元方進屋后便蹙了蹙眉,讓人將窗戶打開釋放香煙,這種煙熏是不便于為病人診病的。

  但,也大抵了解了這是婦方的病。

  陸元子將巢元方介紹給母親,徐氏微微起身點頭施禮:“有勞巢太醫(yī)了?!?p>  “老夫離開東都一年,回來也有月余,卻不知徐夫人臥病在家,實在慚愧啊?!?p>  雙方寒暄了幾句,巢元方便探手為徐氏把脈,片刻之后,巢元方轉(zhuǎn)頭看向陸元子,似乎在征求著某種意見,陸元子微微點頭,巢元方起身道:“恕老夫逾越了?!?p>  隨后巢元方將手按在了徐氏的腹部,雙手各出三指,在腹部按了按,反復(fù)按了幾次,最后緩緩起身:

  “徐夫人好好修養(yǎng),無礙的,容老夫與陸娘子去商討個方子?!?p>  巢元方全程沒有問任何病情,只是微笑著診完病,便離開了病房。

  出了房間,二人的笑容便沒有了,蕓兒準(zhǔn)備了洗手水,洗完手,陸元子引著巢元方去了花廳,那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茶點。

  “這就是你采買斑蝥的原因?”

  巢元方落座后,便問了這個問題。

  陸元子道:“是,兩個月前我遇到甄御醫(yī),詢問了他這種病情,他說斑蝥可攻石瘕?!?p>  陸元子說完,又苦笑道,“或許也是這個原因讓甄維知道了我娘的病,也猜到了醫(yī)館會有斑蝥?!?p>  巢元方點點頭,對于甄家他還是很敬佩的,甄權(quán)與甄立言兄弟二人在針術(shù)上造詣很深,甄立言如今在長安李唐的太醫(yī)署任職,甄權(quán)在洛陽給王世充任御醫(yī),巢元方與他們只是醫(yī)術(shù)上的道友,私下沒有深交,對于甄家他也不好評論。

  “石瘕生于胞中,寒氣客于子門,子門閉塞,氣不得通,惡血當(dāng)瀉不瀉,杯以留止,日以益大,狀如懷子,月事不以時下?!?p>  巢元方說完石瘕的大體病癥,又問向陸元子:“令堂的病情多久了?”

  陸元子答:“一年了。”

  巢元方點點頭:“帶下如何?”

  “黃帶,量大,月事腹痛加重,溫?zé)岱娇蓽p痛?!?p>  “是了,濕熱夾淤證,以前都是如何治療的?”

  “艾灸,取足三里,三陰交。針刺,取子宮雙穴,曲骨,三陰交。方藥以斑蝥理氣化瘀,散結(jié)消腫為主,配以食藥紅棗,山藥?!?p>  巢元方道:“斑蝥不可再用了?!?p>  “為何?”

  “石瘕已達三寸,不可再以毒攻毒,一旦血崩,后果不堪設(shè)想?!?p>  “那該怎么辦?”

  “時間耽擱太久,唯有續(xù)命了。”

  巢元方毫不避諱的說出這句話,隨后長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望向屋外。

  陸元子身體晃了晃,閉上了眼,眼角的淚水滑落下來。

  這是她最擔(dān)心的,母親的病的確是耽擱了,當(dāng)初懷疑到石瘕癥時就用過幾服藥都沒有好轉(zhuǎn),都說這種病癥只有巢元方和孫思邈能治,當(dāng)時巢元方不知所蹤,而孫思邈卻在長安,陸元子求父親帶著母親去長安找孫思邈,父親不肯,因為當(dāng)時的朝廷正是動蕩之時。

  去年,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害死的消息傳回洛陽后,洛陽老臣便推已故太子元德的次子楊侗繼位,也就是皇泰主,楊侗十四歲稱帝,能力不足,封了七個高官,分別是王世充、段達、元文都,盧楚,皇甫無逸,郭文懿,趙長文七人,洛陽人稱這七人為“洛陽七貴”,共輔幼主楊侗,當(dāng)時陸士季封為著作郎,但他曾是楊侗的伴讀兼記室,所以一直是楊侗身邊最親近的人。

  而后王世充預(yù)謀奪權(quán),洛陽七貴中唯有段達支持,其他五人誓保幼主,最終,盧楚,郭文懿,趙長文皆被殺死,皇甫無逸撇下家人逃往李唐,而元文都由于是五人之中的決策者,被王世充滅了滿門。

  那時的巢元方心里思念先皇楊廣,痛恨王世充亂殺無辜,又悲于楊侗的軟弱,便毅然離開了洛陽。

  陸士季也曾勸說楊侗盡早除掉王世充,但楊侗年幼優(yōu)柔寡斷,終究沒能成事,隨后王世充逼宮任命自己為相國,加封鄭王,繼續(xù)逐步威脅楊侗。

  直到這一年的四月,段達、云定興等十人入見楊侗,說王世充德高望重,希望楊侗效法堯舜禪位于王世充,最終,楊侗被迫讓位,被王世充幽禁含涼殿,期間,陸士季一直陪伴楊侗。

  五月,楊侗終究還是被王世惲以毒酒毒死,自此陸士季致仕家中,王世充沒有殺他也是因為此時王世充帝位已經(jīng)穩(wěn)固,想要給百姓留下個好名聲,就留下了威望很高的陸士季的命,但也暗地將陸家軟禁在洛陽城,不得離開,這一次陸士季去江南省親,只能帶走一個兒子,將夫人和大兒子以及女兒留在洛陽。

  如果,當(dāng)初陸士季放棄保護楊侗早日投靠李唐,徐氏的病或許能及時找到孫思邈救治,如今想要離開也來不及了。

  陸元子心里怨恨著父親,不該只知道效忠而置母親于不顧。

  巢元方雖然早早離開了洛陽,但這段往事他也清晰的了解,如今物是人非,朝廷內(nèi)部的爭斗,改變的不僅僅是國家,也連累了多少個家庭,如果當(dāng)時他在洛陽,徐氏的病情或許也不會耽擱了。

  到得此時,他更加認同李木楊說的話,醫(yī)者該是無國界的,無論君主是誰,都該將自己的醫(yī)術(shù)獻給天下蒼生。

  屋外寒風(fēng)吹卷落葉,巢元方站立門前回首往事,當(dāng)他想到李木楊時,忽然轉(zhuǎn)身問道:“夫人的病可否告知了李木楊?”

  “什么?”陸元子錯愕的看著巢元方,“您說的是李木楊?”

  “是的,”巢元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知道李木楊懂得醫(yī)術(shù)?”

  陸元子猶豫的答道:“不敢確定。”

  “那么你也不知道今日來此是他請我來的?”

  “也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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