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行雖然大腦宕機(jī),可在魏昭如此嚴(yán)峻地逼迫下,此時也不得不清醒下來,好好思考自己此時的處境。他艱澀道:“魏兄,你冷靜啊,聽我解釋啊魏兄!我也不知道這個叫什么名字,只是我那師父給了我一串發(fā)了霉的銅錢,然后叫我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才教給我?!?p> 魏昭見陸知行神色不假,又想起那夜里陸知行提到他師父,只得斂了斂自己的神情,放開了陸知行。
陸知行見此計有用,忙嬉皮笑臉道:“魏兄英明?。〔贿^魏兄放心,我絕對不會拿銅錢術(shù)做壞事的!哦對了,魏兄,我待會兒還要應(yīng)一人之約。魏兄,今番隔了幾周不見,再次相逢,陸某實是開心的不得了。下次,下次再見時我定好好請魏兄吃一頓飯!”話畢,陸知行便討笑著從魏昭臂下鉆空溜了出去,離開時,也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揮手道別。
魏昭并沒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神里的陰鷙直勾勾地洞穿了宮墻長廊盡頭的黑暗。
陸知行迅速離開現(xiàn)場后,便混著人流,艱難的走到了殘月閣包下的閣樓里。此刻,殘月閣閣主正氣定神閑的坐在太師椅上,坦然的很。
“讓閣主久等,實在抱歉?!标懼斜饕镜?。
殘月閣閣主倒是十分沉穩(wěn):“陸公子來的還早,不算久等?!?p> 陸知行淺笑:“閣主說笑了。此次留下閣主,實是為了一件事,想請閣主幫忙?!?p> 殘月閣閣主道:“不妨直說?!?p> 陸知行道:“實則是想請閣主替我引薦一下端王殿下。傳言殘月閣閣主無事不能無事不曉,故在下才斗膽?!?p> 殘月閣閣主倒也是個爽快之人,竟答應(yīng)道:“好。不過我殘月閣向來做事都要有報償,不知陸公子有什么可以拿來與我殘月閣交換的呢?”
見陸知行疑惑,殘月閣閣主倒也笑了:“陸公子不必費心了,我要的東西,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p> 此話一出,卻見陸知行驚恐的睜大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指著自己。殘月閣閣主便知他理解錯了,便讓身后之人與他解釋:“閣主說的是公子的靴子中的銅錢,還望公子不要瞎想?!?p> 陸知行這才舒了口氣,但聽到是那串古舊銅錢的時候,他還是皺了皺眉。殘月閣閣主見他這般冥思苦想,善意道:“公子請放心,在下只需一個,不需一串?!?p> 陸知行這才放下心中那塊大石頭來,道:“原來如此,著實感謝閣主相助,陸某也無他物可奉上,惟有這銹銅錢能讓閣主看得上眼了。”
殘月閣閣主但笑不語,只等陸知行將那銅錢雙手奉上,這才道:“陸公子放心,三日后陸公子便會收到覲見端王殿下的消息,屆時便會有人因你入宮?!?p> 陸知行抱拳謝了殘月閣閣主,便返身退下,回到了客棧。
此時,剛落入水的越清嫻正在小國師寢宮——登天星宮,擰干自己的衣服,穿著一身借來的男裝,可憐巴巴地圍著暖爐取暖。
“魏雨竹,你這也太狠心了吧。知是你師姐,你竟還如此無禮,在旁人面前暴打你師姐一頓,你師姐我還要不要面子的?。俊痹角鍕拱Ш康?。
魏昭淡淡地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移到面前的書上:“你若是能改改你的性格,我或許會讓你好受些?!?p> 越清嫻自知理虧,便不好再說話,只得干巴巴的等著自己的衣服變干。
但沒過多久,魏昭便放下了書,道:“越清嫻,今番那暗箭,是你射的?”
越清嫻撇撇嘴道:“怎么可能,你師姐我要射的話,定是百發(fā)百中。”
魏昭沉思片刻,道:“若是你,定然不會射的那么準(zhǔn)?!?p> 未等越清嫻憤怒的回復(fù),魏昭又道:“此事,你認(rèn)為是針對誰的?”
越清嫻愣了愣,隨即道:“我覺得應(yīng)該是你,可你后來為何要前去保護(hù)那端王?為了迷惑你那個小兄弟嗎?”
魏昭斜眼看她:“看破不說破。此人手法并不高明,本以為讓那舞劍者引火自焚,便能引誘陸知行下水救人,擾亂在場秩序,以便在混亂中殺了我。可惜,那日端王也在場,我料到那人背后的人是誰,便去端王那兒避一避?!?p> 越清嫻聽的云里霧里:“可若不是端王,那為何會有那刺客?”
魏昭道:“那刺客與那兇手并非同一派人。端王做事向來謹(jǐn)密周全,深的皇帝喜愛,朝野中怕是也有很多人要取他的命。此番不過是借著兇手的由頭,趁火打劫?!?p> 越清嫻驚道:“竟有此事!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人選擇在南湖另一側(cè)的人,看起來是在針對端王殿下,實則在針對離那里更近的你!”
魏昭道:“不錯。不過我有個頗為有趣的設(shè)想。”
越清嫻興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魏昭沉下聲來:“此人怕是與先前救端王殿下的人,是一派的。不過顯然,從端王那時的表情來看,他與此事無關(guān)。那暗衛(wèi)顯然不是他的人?!?p> 越清嫻福至心靈,猛道:“是他???”
魏昭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來毫不客氣道:“我看你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不如換上衣服,去見洛大人吧。”
越清嫻的臉騰的一下變紅了,拽起身邊的衣服,怒道:“魏昭你!別拿他來跟我說事!”
魏昭不怒反笑:“行啊,今晚他值班,你最好動作快一些。”
越清嫻聞言,三兩下便穿好了衣服,匆匆道:“魏昭!你也就能拿這個威脅我了!”
魏昭看越清嫻?jié)u行漸遠(yuǎn)的背影,得意地放下書,熄燈睡覺。
三天后,陸知行果然收到了來自端王府的通牒,邀他在皇宮的燮麟庭相見。
進(jìn)入皇宮的玄武門后,陸知行便被一個太監(jiān)帶到了燮麟庭。一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陸知行邊見到了在燮麟庭下棋喝茶的端王鐘離。
鐘離見他已來,便讓下人收起了棋盤,招呼著他坐下。陸知行拘謹(jǐn)?shù)刈潞?,便輕抿了口茶,正打算切入主題時,卻聽鐘離道:“聽聞陸公子找我,是有關(guān)乎天下的大事?”
陸知行愣怔了一下,心道你怎么知道,嘴上卻說:“是啊,端王殿下聰慧?!?p> 鐘離眉眼含笑,也是個標(biāo)致的人物,可惜少了幾分英氣。陸知行不由得把他與魏昭對比起來,內(nèi)心暗暗感嘆魏昭的美顏。
鐘離也抿了口茶,淡淡道:“如此這般,還請陸公子有話直說。”
陸知行也不浪費時間,單刀直入道:“草民想請殿下幫忙在皇上面前提及北伐一事時,能多多關(guān)照靖王殿下?!?p> 鐘離挑眉道:“靖王?阿漸他不是不愿再參與一切與朝政有關(guān)的事宜了嗎?”
陸知行道:“確實如此,因此,此事需要皇上親自說,才能讓靖王殿下的才華出眾?!?p> 鐘離意味深長道:“敢問陸公子是阿漸什么人,句句倒是入人肺腑?!?p> 陸知行低頭道:“不敢當(dāng),在下不過是靖王殿下一個謀士罷了,此番前來,也只是為了說此事罷了。還望端王殿下能諒解小臣?!?p> 鐘離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摩挲一陣紫砂壺茶杯,若有所思道:“阿漸那孩子,每每有了想要的東西,總是逞著性子不爭不搶,到頭來,落不到個好處。能有你這樣的謀士千里迢迢為他來求情,實在感人至深。我自然是要答應(yīng)你的?!?p> 陸知行聞言,便知鐘離已然答應(yīng),便欣然單膝跪地道:“多謝殿下。想必靖王殿下也會因此而開心的?!?p> 鐘離淡淡道:“或許吧。陸公子,你先起來,既然事已談成,你也好不容易到皇宮一趟,那我便盡盡這地主之誼,帶你逛逛這燮麟庭可好?”
陸知行起身道:“承蒙端王殿下厚愛了?!?p> 此刻,燮麟庭外,正巧碰上洛梵驍?shù)脑角鍕梗@喜地問道:“洛大人,這實在巧得很,今兒這燮麟庭是有什么人來嗎?”
洛梵驍尊敬道:“參見崇山郡主,今日端王殿下在燮麟庭招待貴客,爾等不方便進(jìn)去,便在此守候?!?p> 越清嫻奇道:“洛大人這可是妄自菲薄了。有你在,這整個禁林軍才像樣子嘛。不過,能讓端王殿下這樣招待的貴客,究竟是誰?。俊?p> 洛梵驍?shù)溃骸胺A崇山郡主,是位名叫陸知行的公子?!?p> 陸知行?越清嫻福至心靈,猛的想起昨日魏昭提到的名字,嚇得后退兩步,洛梵驍正想問她何事時,卻見越清嫻光速離開,還不忘喊一句洛大人等我下次再來找你,實在讓洛梵驍無語又無奈。
越清嫻飛奔回登天星宮后,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到正在查閱資料的魏昭面前,氣喘吁吁道:“魏雨竹,你朋友來啦,在燮麟庭與端王會面哪,沒想到他竟然不是個省油的燈?!?p> 魏昭一挑眉道:“什么朋友?”
越清嫻奇道:“陸知行哪!”
這下便輪到魏昭冷臉了,越清嫻只見魏昭啪的一聲將書摔在桌子上,臭著臉從登天星宮離開。
“你你你要干嘛去?”越清嫻在魏昭背后大喊。
“散步?!蔽赫褣佅乱痪?,大步流星的離開。
陸知行和鐘離正在燮麟庭內(nèi)閑庭信步地賞景,走到一半時,鐘離卻突然對著一扇拱門嘆息。
陸知行問道:“殿下這是為何唉聲嘆氣?”
鐘離道:“此門過去,便是忘興波。那處,本是阿漸給父皇的賀禮。他也費了一番工夫想討父王歡心,可沒想到,竟在父皇的生日宴上,發(fā)生了那樣的事?!?p> 陸知行頓了頓,問道:“殿下說的可是忘興波一事?”
鐘離點頭:“父王壽宴那日,本計劃好在阿漸的忘興波庭舉辦,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哪知在眾皇子敬酒時,竟會有刺客。那刺客膽大包天,在眾人面前刺殺父王。幸好四弟相救,這才保下了父王。可沒想到,四弟竟中毒而亡。阿漸為眾人乞求父王原諒,自此,承辦壽宴的阿漸便被父王冷落,乃至于這忘興波,也成了父王與阿漸之間的一道坎?!?p> 陸知行了然道:“靖王殿下年少,但心懷無辜百姓,替他們求情實是君王風(fēng)范。奈何四皇子挺身而出,在本該歡喜的壽宴上鬧出了如此悲劇,實在引人唏噓?!?p> 鐘離點頭:“父王還將阿漸的額娘打入了冷宮。自此,阿漸的性子也變得暴怒無常,陰晴難測了?!?p> 陸知行也點點頭。一通下來,鐘離對陸知行的印象甚好,告別時,還讓陸知行沒事便可來宮中敘一敘,順帶報備鐘漸的平常。陸知行謝過恩后,便退出燮麟庭。此刻,已臨至黃昏。本由著宮人帶出的陸知行,總感覺在某一個拐角處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擅自跟了上去,沒成想,卻在宮中迷了路。
左走右走,總感覺四面皆是一樣的宮墻,陸知行懊喪地踱來踱去,此刻的他早已是饑腸轆轆,恨不得能飛出這偌大的皇宮。
然則,不作死就不會死,轉(zhuǎn)了半晌仍找不到出路的陸知行,只得懊惱的找了塊門板坐坐,等著有人路過能把自己帶出去??墒堑搅孙堻c,四處守衛(wèi)皆去吃飯休息了,這一片又極其偏僻,等了半晌還是沒人來。
沒辦法,陸知行只得再此起身到處逛。總算逛到有人的地方時,陸知行正打算上前去套近乎,卻發(fā)現(xiàn)這兩個侍衛(wèi)的面色不太好看,嘴貧如他,剛想上前問幾句,卻發(fā)現(xiàn)這倆侍衛(wèi)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對。猛然,當(dāng)陸知行正要自我介紹時,那倆侍衛(wèi)突然過來架住了陸知行。
疼痛感刺激著陸知行的神經(jīng),他痛苦地解釋到:“不不不,侍衛(wèi)大哥,我真不是刺客!我要是刺客,我還能這么大方的過來找你嗎?”
那倆侍衛(wèi)絲毫不留情面:“刺客能說自己是刺客嘛?有些膽子大的刺客就這樣假裝什么事兒都沒有,從我們面前掠過,當(dāng)我們傻啊!”
陸知行叫苦不迭,可惜他的哭喊只換來一句閉嘴不然你就完蛋了。陸知行心中有苦說不出,一言難盡。
可正在此時,笑話一般,那倆侍衛(wèi)架著他走了一陣,卻突然松開他,單膝下跪,尊敬道:“參見國師大人?!?p> 國師!太棒了,那老頭兒一看就是個善茬,我要求饒的話他定能放了我。打算好的陸知行猛的一抬頭,已經(jīng)將賣慘的表情做好的他,一見來人,頓時,五雷轟頂。
“魏魏魏魏兄??。∧阍趺丛谶@里?”陸知行一時間不知道該是痛苦好還是開心好,竟將表情做的扭曲之至,“他們喊的國師是你!”
那倆侍衛(wèi)見他對國師大人如此無禮,正想教訓(xùn)他一頓,卻聞魏昭道:“住手。此人是我的朋友,不得無禮,放開他?!蔽赫汛嗽捯怀?,那倆侍衛(wèi)瞬間放開了架著陸知行的手。
在陸知行驚訝中混合崇拜的神色里,魏昭哼了聲,拉走了陸知行。
“魏兄!你居然就是小國師?你怎么沒告訴我啊,我還…還…”陸知行一想起花朝節(jié)自己對魏昭說的那番話,便覺得丟人。
魏昭仍是哼了聲:“我沒想到你看不出來,便想著逗逗你。你的反應(yīng),還挺合我意的?!?p> “???魏兄,你怎能這樣!”陸知行撓頭道,“你這不是明著看我笑話嘛!”
魏昭得意地笑了笑:“那時只有我二人,無傷大雅。”
陸知行卻是想捶胸頓足一番,好在他忍住了,轉(zhuǎn)而言道:“不過,魏兄,你真的好厲害,寥寥幾句,便讓那侍衛(wèi)言聽計從了?!?p> 魏昭不予回答,步子倒更輕快起來。
“魏兄,你別不理我,這次多虧有你!”陸知行想到什么似的,從懷中拿出一枚擦的干干凈凈的銅錢,交到了魏昭手里。
魏昭驚奇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作甚?”
陸知行嘿嘿一笑:“魏兄,認(rèn)識你真是我莫大的幸運。這個銅錢對我來說挺珍貴的,就送給你吧?!?p> 魏昭愣怔的看著躺在自己手心的銅錢,總覺得陸知行的體溫,好像比這深宮中的春還要暖和一些:“謝…謝?!?p> 陸知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卻沒看見魏昭眼中那一簇被點亮的星叢。
次日,陸知行收到了殘月閣的請求,請求他前往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秘境——瀘沽湖,去取一樣秘寶。屆時會有人與他一道前往。
幾日后,待陸知行到達(dá)南湖一片靜謐的水域時,發(fā)現(xiàn)一個一身松花色勁裝的少年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怡然自得地翹著二郎腿,一見陸知行走近,忙起身大喊道:“陸哥哥!你好?。 ?p> 陸哥哥???陸知行疑惑地看著他。
卻見這少年一臉笑意:“我是殘月閣的一個小弟子,特來引路。陸哥哥,在下,洛梵翩。”
雖然總感覺這名字耳熟的很,但陸知行還是暫時拋卻腦子里的雜念,看洛梵翩慢慢搖櫓,朝著那一方秘密之地駛?cè)ァ?p> 另一方,在高樓之上的魏昭,將那銅錢與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串在一起,打量良久,這才緩緩的放好,不甘心似的壓了壓,這才起身朝著登天星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