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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逝幻夢

第五章:茍延殘喘(2)

殤逝幻夢 十三點十四 3217 2019-01-27 14:54:10

  越繁華的城市,就必然有越黑暗的角落,奧格瑞瑪的暗巷區(qū)就是這樣一個地方。這里充滿了悲傷、貧窮、疾病和絕望。他們不愿在這里生活,卻又無法逃離現狀,一旦暴露在城中其他地方,就只有死路一條。

  赫爾特·哀歌邊整理寬大的法袍和兜帽,邊調整急促的呼吸,緩緩走過不見天日的骯臟街道,執(zhí)著的使命感如影隨形。兩旁的窮人、病人、一蹶不振的人和眼神空洞的人吸引著他的目光。這些人或坐或臥,無一不是殘肢斷骨,滿身傷痕。令他震驚的是,如果各色人種都衣著光鮮,神采奕奕的聚集在奧格瑞瑪最繁華的地段,那么在這足以令人窒息的地方生存的,則清一色是被遺忘者。

  他此前從未到過奧格瑞瑪,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瑪格漢。可剛踏進城門,一群棕皮獸人不由分說把他捆住,押往地牢。他機敏的逃脫,東躲XZ來到暗巷區(qū)?;叵肫疬@場猝不及防的追捕,他有些驚懼,認為某些方面出現了嚴重的紕漏。若真是如此,他無疑被置于非常危險的境地。直到目睹了暗巷區(qū)中自己族人的慘狀,他才明白,瑪格漢的目標不單單是他,而是每一個被遺忘者。

  以他小心謹慎的性格,早在黎明前就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不留縫隙。唯一的破綻應該是取下手套的時候,被那群棕皮獸人看到了皮肉所剩無幾的指骨。他緩步行走在滑膩的紅土泥道上,搓著有些腐爛的臉頰,嚴正警告自己,再不可出現任何差池。之后,他開始揣測瑪格漢究竟與被遺忘者有什么過節(jié)。他想不出答案,轉而開始替兩個好兄弟擔憂:不知瑞恩和范迪斯到了沒有,他們會不會被抓起來了?范迪斯應該能夠潛行溜走,瑞恩則絕對會大鬧一場,搞的全城人盡皆知。

  目前看來,風平浪靜。

  如此想著,直到他的目光被一個破舊不堪的帳篷吸引。帳篷位于整個暗巷區(qū)唯一能夠見到陽光的地方,也是唯一無法擋風避雨的地方?,F在太陽的角度偏低,他看不到帳篷內的情景,但能感覺到死氣從里邊蔓延出來。換做別人早就頭皮發(fā)麻,腿腳發(fā)軟,是決計不愿進入的。不過他還是緩緩掀開布簾,一股腐臭的味道立時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用寬大袖擺捂住口鼻??v然常年研制藥劑和治療魔法,對各種難聞的味道早已司空見慣,但此刻他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帳篷內點著一只白色蠟燭,已經燃至根部,即將熄滅。一個被遺忘者女子躺倒在潮濕的角落,淺綠色的頭發(fā)稀疏凌亂的蓋在臉上,看不清面容,微弱的呼吸預示著她行將朽木。令赫爾特背脊發(fā)冷的是,她肘部以下的手臂、膝蓋以下的腿腳被殘忍的截斷。走進細看,她的雙眼被剜出,鼻子、耳朵被削掉。她看不到,走不了,甚至連爬行都是一種奢望。

  他盯著她,由于震驚和憤怒而無法將視線轉開。虛脫感由后背躥入腦袋,抽走了全身力氣,他搖搖晃晃的后退兩步,坐在地上。

  太陽的角度稍稍變了一點,微弱的陽光照在破舊帳篷的一角,照在赫爾特身上。他緩了口氣,起身褪去被沾濕的斗篷,露出瘦弱的身板,脊背微彎,原本神采奕奕的雙眼變得暗淡,臉上僅存不多的皮肉在微微抽動。他身穿偏大的灰色長袍,雖然并不破舊,但袍角沾滿泥土,胸前的紋章在同為灰色的護肩之下若隱若現,這是皇家藥劑師協(xié)會的標志。

  他俯身檢查女子的傷勢。四肢的骨頭先被鈍器砸碎,然后連同皮肉直接拽掉,鼻子和耳朵像是被彎刀削去,眼睛周圍有利器劃過的痕跡。女子渾身傷口都有明顯的化膿和感染。根據身體的狀態(tài)和發(fā)熱的程度看來,她已經持續(xù)高燒了好幾天。他手中泛起圣光,打算先幫她去除膿水,愈合傷口,阻止感染繼續(xù)加重。

  正待吟唱咒語,有什么東西砸在后背上。扭頭看去,是拇指大小的木頭塊。一個血精靈小女孩站在帳篷外,保持著投擲的姿勢。小女孩發(fā)現木塊沒有起到作用,立刻掏出一把石質小刀,用顫抖的小手握緊。赫爾特打量著身高只到他膝蓋左右的小姑娘。她圓滾滾的眼睛噙著淚水,尖尖的耳朵因為氣勢不足有些耷拉。她身上的衣服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有的被打上了補丁,有的沒有。她的雙手和膝蓋有些擦傷,左臉頰有點腫,似乎被誰打了一巴掌。

  看得出,小女孩是在保護帳篷中的女子。他很好奇,被遺忘者與血精靈,她們之間有著怎樣的羈絆?小女孩咬緊牙關,雙眼濕潤,看得出她很害怕。最終,保護珍惜之人的勇氣占據上風,她開始向赫爾特沖刺。

  神圣的光暈散出,刺的小女孩睜不開眼。他將手掌對準她小小的身子,變得柔和的光芒像繭一樣把她包住。膝蓋和雙手的擦傷開始緩緩的愈合,腫起的臉頰也不再灼痛。自己身上的傷口被迅速治愈,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宛如看著精彩絕倫的魔術。她的嘴角慢慢上翹,扔下手中的石頭小刀,跑來緊緊攥住赫爾特寬大的袖擺,急迫的表情像是即將墜落無底深淵的人拼死抓住一支隨時都會折斷的樹枝。上一秒顯出的笑容已從她臉上消失,碧綠色的大眼睛再次充滿淚水。她指著帳篷內的被遺忘者女子,哭喊著,“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吧”。

  赫爾特蹲下身悉心撫摸著小女孩亂蓬蓬的、有些干枯的淺紅色頭發(fā),發(fā)出令他纖瘦的身板完全不能承受的厚重低音,“小妹妹,你的臉為什么腫了?是有人打你么?”

  小女孩嗚咽著點點頭,委屈的抹著眼淚。帳篷內傳來虛弱的聲音,“菲娜,你在哭么?乖孩子!”聲音糅雜著痛苦與焦躁。

  “姐姐!你醒了!”小菲娜松開了赫爾特的衣角沖入帳篷,毫不理會里邊令人窒息的氣味。她跑到姐姐身邊,從衣服的夾層中拿出只有手掌大小的臟兮兮的面包塊說,“姐姐,我找到一些面包,你快吃了吧!”說著把面包塊放在已經沒有唇的嘴邊。

  “姐姐不吃,菲娜吃吧。姐姐是被遺忘者,很少吃東西的,”她粗重的喘著氣,似乎沒有連續(xù)說話的力氣,“反而是小菲娜正在長身體,需要吃東西。”

  小菲娜攥著面包塊,如同攥著整個世界。她低著頭不停抽泣,豆大的眼淚順著還有些許紅腫的臉頰滑落。

  “聽話,姐姐不行了,不要浪費了糧食。”

  赫爾特從隨身的布兜中拿出面包和山泉水遞給小菲娜,用眼神告訴她不用擔心。她頓時喜笑顏開,大喊著,“姐姐!這個大哥哥給了好大的面包和水呀!你快吃吧!”

  “大哥哥?是誰?”

  赫爾特邊著手開始治療,邊自我介紹道,“我叫做赫爾特·哀歌,隸屬于幽暗城皇家藥劑師協(xié)會,是被希爾瓦娜斯女王陛下承認并授權的皇家藥劑師,同時也是一名被遺忘者牧師。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被遺忘者們難道真的被遺忘了么?”他自我介紹時著重強調了自己也是“被遺忘者”,希望這個可憐的女子能夠放下戒備,解答自己的疑惑。

  “你好,偉大的牧師閣下,我叫芬恩,在奧格瑞瑪賣皮具和花。。?!鄙袷サ哪Хǔ溆眢w,她因此恢復了幾分精力。

  “為什么被遺忘者們在奧格瑞瑪被如此殘忍的對待。薩爾大酋長知道么?女王陛下知道么?”

  “薩爾大酋長十天前離開了奧格瑞瑪,臨走時他將大酋長之位交予伽羅什·地獄咆哮暫代,由巨魔酋長沃金輔佐。。?!狈叶骺人粤藥茁?,小菲娜立刻將水遞到嘴邊,她辛苦的抿了幾口,正待繼續(xù)說下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粗聲粗氣的講話聲。她立刻像發(fā)了瘋一樣,哀嚎著撲倒在地,小菲娜緊緊抱著她因恐懼而顫抖的身體。

  這番景象歷時令赫爾特明白了些什么。他走出帳篷,看到五個棕皮獸人迎面走來。

  其中一個嘴里咒罵著,“媽的,那個陰險的混蛋!下次要是讓我碰到,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立刻有人附和道,“隊長,他跑的可真快,像只老鼠一樣!”看來這幾個瑪格漢剛才吃了別人的虧,滿臉憤怒。

  “雜碎們!都給我出來!”隊長如此叫道,雜碎們想必是指這些被遺忘者們,這里再沒別人。

  “快點出來!聽到我們頭兒說話了!讓我們樂樂,有你們的好處!”

  赫爾特上前幾步,低聲說道,“什么事?”

  隊長愣了一下,先前見到自己唯恐躲之不及的被遺忘者們,今天竟然主動送上門?!昂脴拥?,臭蟲,今天我這口惡氣就出在你身上了!”說著他從手下手中接過一個鐵錘,向赫爾特走來。

  看著一根皮肉不剩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抬起,指向隊長持錘的右手,瑪格漢哄堂大笑,“還敢指我們頭兒!先廢了你這只手!!”

  頃刻間,鮮血噴涌而出,一只右臂飛離身體,落在十多米開外的地上。鐵錘仍然被緊緊攥著,手臂還在蠕動。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太不可思議。嘲笑聲還在持續(xù)。就連隊長自己,對剛剛發(fā)生的事還沒有作出反應,傷口已然傳來感覺,熱辣辣的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

  他終于哀嚎起來。

  一個狡黠的影子浮現在赫爾特背后,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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